“快說!”阿依律吼叫。
燕蠻兒手中微動,雖然他知道他們已經算是度過了危急,可看著阿依律淩辱那名漢子,心下不忍,就想要出手。秦無衣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剛才阿依律確實把她嚇著了,她覺得若是再多一秒種,自己肯定就暴露了。
範閻看見燕蠻兒手有異動,一把按在燕蠻兒的背上,將他的頭壓低,低聲道“你難道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
燕蠻兒猛地一驚,方才醒悟過來,他稍稍抬起頭,看了一眼秦無衣,將她往臂彎裡拉的更緊一些,向範閻遞過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然後目光緊緊地盯著場中的的那個漢子。
那個漢子身材並不高大,相貌平凡,但他寧折不彎的那樣趴著,他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可阿依律不會給他機會,他兩條胳膊剛撐起來,阿依律便在他背上一鞭子,將他重重的打倒在地。
阿依律身後的一百東胡騎士開始哦哦的大喊,隗失思力身後的一千鮮虞騎兵卻沒有聲音,他們也靜靜的看著。
那名漢子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被馬鞭子抽落下。
周圍除了那一百騎兵的呼喊聲,仿佛一切都靜止一樣,四五百商人的眼睛都定定的盯在那名漢子身上。
阿依律對於漢子這般的執著異常生氣。
他騎著馬,大吼道“來人,給我按住他。”
四名騎士走過來,將漢子拖倒在地,兩個人壓著漢子的手,兩個人壓著漢子的腳,將他控製在草地上。
阿依律似瘋了一般。他躍馬而過,隻聽哢嚓哢嚓的幾聲脆響,將漢子的腿和胳膊全部踩斷。
由於那會的混亂,這些商人已經全部圍站在一起。秦無衣在人縫中死死地盯著草場上的那個漢子,嬌嫩的唇被她咬出了血。
她的臉緊貼在燕蠻兒的胸膛邊,低聲哭了起來。
燕蠻兒眼角也滲出淚水來,不過他強忍住,將秦無衣抱得更緊了些,以防她的哭泣的聲音傳出來。
那個漢子在草場上喊著痛,他已經不能動彈了。
四名騎士退回了軍陣,阿依律大喊道“哦哦!”那百餘騎也發出同樣的聲音,並且肆意的笑了起來。
燕蠻兒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空氣有些冷冽,他一隻手緊握著刀柄,指甲陷進肉裡,卻絲毫感覺不到疼。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那名漢子死了的時候,忽然一個東胡山戎的騎士有些驚恐的指著那個漢子,聲音有些輕顫,道“大人,你看!”
阿依律順著那他的手指望去,但見那名漢子居然在慢慢向前爬動。
他的眼前,是南方。他的眼睛裡,是故鄉。
“這?”就連阿依律都有些吃驚了,他連續用馬踩踏他的四肢,這家夥居然不死。
草原上忽然有些安靜,夕陽殘照,印著半邊的天際,泛著金黃色的燦爛。
那名漢子的聲音很小,但是所有人的眼鏡和耳朵都被那名漢子所吸引。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
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
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
於以求之,於林於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
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的歌聲很蒼涼,聲音中還帶著疼痛的呻吟,燕蠻兒看著那名漢子的眼神,那裡麵有不甘,有不舍,也有淡淡的溫柔,但更多的卻是從未改變的不屈。
燕蠻兒低聲呢喃了兩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阿依律大怒,暴吼道“還愣著乾什麼,該死的南蠻子,給我剁了他!”
這時就連他身後的那些大笑的騎士們也都不說話了,他們一起靜靜的看著,臉上露出了不忍。
“該死!你們聽不見嗎”阿依律一鞭子甩在身旁一名騎士的身上。
那騎士吃痛,忙和幾個騎士奔過去,抽出刀,向那漢子砍下去。
漢子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夕陽下,可他的歌聲隨著風,向南而去。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