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猛烈地敲打著海麵。海浪如同被激怒的巨獸,憤怒地拍打著礁石,發出陣陣巨響。
黑暗的沙灘上,屍橫遍野,鮮紅的血水被暴雨衝刷,將整個沙灘都染上血淋淋的顏色,那些照亮的燭燈早已經被雨水澆滅,驚雷陣陣,劃破夜空,整個場景猶如一幅末日的畫卷。
玩家們都呆愣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精致少年,海邊唯一的光亮來源是白符,符紙散發著幽幽月光,將他的從容的態度和優越的五官都襯得很出挑,眾人驚異於這個變數,隱晦打量視線在他和沈不歸身上來回逡巡。
聽著他的問詢,安妮沒有回話,垂下頭收緊了手臂,訥訥的將女兒抱得更緊。
黛比懵懂的跟淩翊對視,瘦得脫了相的小臉上褪去了往日的麻木,掛著微弱的笑,難得看著有了一絲孩童獨有的天真,“你來取走我的命了嗎?斐瑞先生?”
沈不歸握著傘的手緊了緊,看著女童乖巧的模樣喉間有些發哽。
淩翊卻絲毫沒有這種顧忌,他不在意安妮已經露出的想要違約的征兆,淡然解釋,“是的,黛比,一命償一命,這是我們做過的交易。”
女孩的臉上不見絲毫恐懼和負麵情緒,隻抬頭看了看自己已經麵目全非的母親,紅色的雨衣無法遮擋住這麼大的雨勢,安妮整個人已經在剛剛的那場戰鬥之中濕透了全身,繃帶崩裂,她的傷痕在雨水的衝刷中流下淡紅色的血液。
她的手越收越緊,嘴唇囁嚅,剛剛那股屠戮村民的血性完全消失了。
“媽媽對不起。”黛比絲毫不在意她猙獰如惡鬼般的臉龐,伸出疲軟的小手眷戀的抱了抱母親,聲音因為沒有力氣而小小的,“黛比到最後都沒有找到城堡在哪裡,媽媽找到黛比一定很辛苦。”
她的頭緊緊地埋在安妮的頸窩,就像那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樣,臉上蹭到的那一堆黏糊糊的皮肉組織和鮮血,但她卻絲毫不在乎,她隻知道在她眼前的這個人人畏懼的怪物,正是她深愛的母親。
孩子與母親之間的情感紐帶是堅不可摧的,即使母親的外貌已然改變,黛比內心的依戀也沒有絲毫動搖,她怎麼可能會懼怕自己的媽媽呢,在孩子的眼中,母親永遠是最溫暖、最親愛的人。
“對不起,黛比也沒有保護好爸爸。”安妮的雙手止不住的收緊,麵目全非的臉上隱約有水光一閃而逝,不知是怪物的淚水還是雨水,雙臂發著抖,絕望的母親隻能徒勞的抱著自己的女兒。
海岸上的玩家也不全部都是廢物,有一些人多多少少是了解到了主線劇情的,關於這一家三口的恩恩怨怨,他們也掌握了一部分,現在看到如此的情形,心中也已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池雀可和魚漪漪此刻也架著虛脫無力的賀朝錦冒著雨走到了他們剛剛躲雨的平台下。
沈不歸大致的掃了一下海灘,現在玩家已經全部湊齊了。
“安妮。”淩翊聲線很輕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卻如同鼓錘一般砸在每個玩家的心尖,他現在已然是所有的人焦點。
“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麻煩。”少年眉宇間透著淡淡的疏離,身姿修長,如青鬆般挺拔,注視著某一處的時候那雙異瞳猶如深邃的湖泊,幽幽的灰碧色亮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感,平淡的眯起眸。
玩家們的束縛早就被解開了,他們不太敢動,年輕的少年看上去歲數不大,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氣,也沒有那種強勢到讓人窒息的氣場,幾乎看上去就像一個真正的少年人。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裡最強大的BO其實就是眼前這個精致過了頭的“王子”,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想通。
人群中,雙目赤紅的李建明目光死死的鎖定住了最前方的少年人,悄悄的將身形往後麵退了退,手中不動聲色的拿出了一個圓圓的,小型氣彈。
“孩子……”安妮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從內心深處擠出來的一般,儘管已經毀容,但她的眼神中無儘的悲傷和不舍格外清晰,咕噥著嗓子發出淒婉的哀鳴。
她慢慢地伸出滿是燒傷的手,輕柔地撫摸著黛比的腦袋,每一次的觸碰都帶著顫抖。
血淚順著安妮的臉頰流淌而下,劃過那些膿皰,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她的痛苦和絕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卻又無力改變這一切。
半晌過去,安妮終於鬆開了環抱的力道,她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生的生機一般泄了力道,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艱難,那麼沉重。
邁著顫抖的腳步,絕望地走向淩翊,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一片荊棘叢生的荒原,當她終於站在淩翊麵前時,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她緩緩地將黛比遞過去,仿佛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交接,在這一刻,她知道,這一彆或許就是永遠,但她彆無選擇。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不舍和絕望,沒有人出聲破壞此刻的氛圍,直到淩翊慢慢的伸出了手。
遠處的魚漪漪連一直聚精會神的看著這一幕,多年的刑偵生涯讓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淩厲的眸子迅速的掃過眾人,隨後確定在了半舉起手做投擲狀的李建明身上。
她已經看清了他手裡捏著的是什麼東西,腦子裡的弦煞時繃緊,她立刻唰的站起身子,扇子脫手而出同時大聲的怒吼“躲開!”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李建明早已瞄準好了角度,毫不猶豫地將氣彈扔了出去,那枚圓形的氣彈在空中劃過一條精準的拋物線,時間宛如在這一刻凝固,眾人如驚弓之鳥般閃開,動作慢如電影裡的慢鏡頭,那氣彈卻如同鎖定了目標一般,直直地飛向毫無防備的少年。
變故陡生,下一刻已經被遞到半空的黛比下一刻立即被安妮以迅雷之勢收回自己的懷裡,她反應極快,在眾人亂起來後的一秒就已經帶著黛比如脫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