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一晃一個四季,東西戰事意外的草草收場,而啟都確未及時傳來新皇子降生的昭示,啟輕玨並不驚訝,啟幀更是如此。
京中調令,啟幀重整北境邊防後即刻還朝,而啟輕玨戴罪立功前往赫和國境與北淩就赫和國管轄邊治進行斡旋。
顧予初隨軍踏進赫和國土未滿一月也收到引環人密令,令她速速退出軍營,直接折返江南。
啟都宮中,夢依貴妃孕中七個月意外流產,穩婆引產下一名死胎,是個男孩,這是明帝親口允諾的東啟皇儲。張夢依二次喪子,損耗根本,太醫告知今後都將無法成孕,這對此她打擊巨大,從出事之日起一直把自己關在寢宮裡,誰也不見。明帝也是大為震怒,命人徹查當日之事。
上一個孩子是張夢依自己不想要,而這一個她是滿心想要保住的。她雖然心係啟幀,但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終究不能與他並肩同行。他日若啟幀順利登上皇位,他怎會不顧天下人的恥笑,納自己父親的寵妃入後宮;若自己有幸改頭換麵繼續陪伴身邊,但一朝後宮充盈,佳麗無數,自己這副殘軀又怎難保不被厭棄,好則圈養宮外得以了過殘生,壞則又陷入無儘宮鬥之中,這回沒了君王的寵愛,又怎能獨善其身?
張夢依日思夜想,終於暗暗下定了決心,與其依靠他人,不如把握時機,為自己掙一份好前程。有了孩子,即使啟幀繼位,他必不會辜負自己的傾力幫扶。若是女兒,自己也算有所依靠;若是兒子,即便啟幀心有顧忌,斷了孩子的前程,那也是正宗的皇親貴胄,自己也可母憑子貴,他日待皇子成年便可隨之遷居宮外開衙立府,萬年富貴;更有甚者,萬一明帝真言不換,力扶自己的兒子承蒙天恩繼承大統,那自己便是東啟最尊貴的女人,倒時大權在握,即使日後啟幀造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自己的兒子被迫退位,但他們母子也是名正言順的明帝遺孤,地位也是不可動搖的。
此次得上天眷顧,再次有孕,於己百利而無一害的機會,她必然牢牢抓住。於是她萬分小心,飲食起居無一不再三確認,平安度過了前三月,而後也不肯放鬆分毫,不與人來往,不出門走動,更是避免與明帝親密。
而正巧也是這個期間,藍美人得皇後幫扶以嫦娥向月一舞博得聖心,從此恩寵不斷,一躍成為昭儀,日日伴君左右。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開,恰在在封城之戰捷報傳京的那一日,明帝龍顏大悅,前往皓月宮探望修養的夢依貴妃。
“前線捷報,秦王大破戎賊,哈哈哈哈。”明帝很是舒心。
“恭喜聖上了。虎父無犬子,秦王驍勇善戰,乃天下之福。”夢依小心試探著明帝的心意。
“那愛妃腹中的孩兒也定聰穎健壯,他日有秦王輔佐,定能延續我東啟榮耀。”
“聖上太過心急,男孩女孩都尚且不知,怎麼就比得上秦王了。”夢依心中很是開心,嘴上越發謙遜起來。
“寡人說比得上就一定比得上。”明帝很是篤定。
“臣妾彆無他求,隻希望孩子平安誕下,母慈子孝,為陛下分得半點的憂思勞慮,也就心滿意足了。”夢依越發乖巧的說道。
明帝甚是開心,輕輕的撫摸著愛妃的秀發,眼裡滿是疼愛及欣慰。
“跑快一點,再快一點。”殿外傳來了一連串輕盈的笑聲,如春日裡枝頭的喜鵲。
一隻章丹色紙鳶拖著長長的尾翼在乘風而起,襯著抽芽的柳枝,甚是好看。
紙鳶扶搖而上,在皓月宮的院子抬頭便可看見。前線大勝,明帝歡喜的很,看到這景象更是眉歡眼笑。
“快去看看是誰在放紙鳶,賞!”明帝命身邊的宦官探探究竟。
“愛妃日日卷在這宮中,不覺得疲悶的很麼?”
“臣妾身子越發重了,懶得很。再說這外頭也沒有什麼新鮮玩意。”
“你這般疲懶,皇兒可是要悶壞了。”
夢依貴妃微笑,輕輕撫摸著突出的肚子,低頭不語。
“回稟聖上,是藍昭儀在放紙鳶。”
“這宮裡除了你,就屬藍兒最得孤之心。來人,把瀛洲進宮的並蒂珍珠步搖賞給藍昭儀。”
張夢依本就與藍美人不和,再加上自己有孕,她竟一枝獨秀升了昭儀,更是不悅。
“聖上對藍昭儀真是疼愛有嘉,若是日後藍昭儀有孕,聖上是不是就不疼愛我們母子了?”
“儘說傻話。孤心中總是最看重你的。今兒個天甚是明麗,愛妃要不隨孤出去走動走動?孤也早詢了太醫,咱們的孩兒很強健,若是母親稍稍走動更是對胎兒有利。”
“被聖上這麼一說,到是該走一走了,可乾逛可有個什麼意思啊。”
“那依愛妃的意思呢?”
“一隻紙鳶扶搖天際甚是孤單,不如命人齊放千隻紙鳶,為前線傷亡將士祈福,也慶賀封城大捷、東啟昌盛。”
“愛妃的主意很是新穎。”
“臣妾有私心的,也想為腹中的孩子放上一隻紙鳶,祈求他如聖上一般康健聰穎,隻可惜臣妾這身子太笨重,受不了這疲累,臣妾看藍姐姐的紙鳶放的如此之好,不如請她代勞可好?但若是勞乏了姐姐,聖上也彆怪罪臣妾才好。”
“怎麼會,為了皇儲康健,這些都是小事。來人,明日起駕禦嶺。”
就憑著夢依貴妃一句話,隔日,宮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啟都宮城後圍的禦嶺。
昨日,明帝宿在了藍昭儀的向陽館,這讓張夢依更加不悅,自從自己有孕不便侍寢,明帝雖然經常來看自己,便不留宿皓月宮陪伴自己,明帝的魂就像被勾了似的,除了軍國大事,便時時流連向陽館,想來這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被逼至平分春色的境地,張夢依心中不免驚慌,她擔心寵愛流失指縫,也擔心受人暗算,日日過的並不安生。
禦嶺很近,皇後稱病未能出行,明帝、張夢依等坐在連夜搭建好的看台之上。
春分之後,萬物萌發,滿鼻的青草香氣,甚是清新。
藍昭儀穿著玫紅色的石榴裙,插著明帝新賞的珍珠步搖,更是嬌豔明麗。張夢依挺著肚子,不免有些臃腫,看著纖細的藍昭儀,更是掩藏不住的嫉妒。
“藍姐姐如此好看,難怪盛寵不衰,今日恐要讓姐姐勞累為聖上放飛第一隻紙鳶,願上天庇佑聖上的東啟江山繁盛萬年。”
“藍兒有幸能為東啟萬年略儘綿力,不甚欣喜,又何來勞累一說呢。”藍昭儀輕輕拜佛明帝,便輕輕扯開了些棉線,身邊的小兒郎托舉雄鷹紙鳶開跑了起來,這春風也來的更合時宜,一會會,紙鳶便翱翔於天際。藍昭儀身後的少兒郎們也紛紛放飛了手上各式各樣的彩色的紙鳶。一時間,湛藍色的天空上,紙鳶紛紛攘攘,各自搖曳生姿,很是壯觀美麗。
藍昭儀拉著棉線,慢慢的小跑向看台邊,她回頭嬌羞的望向明帝,“聖上,快來幫幫藍兒。”
“好!”明帝笑嘻嘻的迎上,站在藍昭儀的身後,伴抱著她,與她一同牽扯著棉線,很是郎情妾意。
張夢依怒火中燒,但又不能表露,隻得死死的握著椅子鎏金的扶手,青筋畢露。她有心當著眾人的麵兒像差遣下人一樣差遣藍昭儀,為了證明自己在明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他人,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狐媚子竟如此好手段,當著她麵兒爭起寵來。她氣的突然站了起來,想下台階搶了這為自己兒子祈福的風箏,卻不料踩上了掉落在台階上的東珠,重摔倒地。
眾人慌亂,明帝命人趕緊送貴妃回宮,卻在回宮的路上血崩流產。
南柯一夢,恍然即逝。張夢依臥在軟榻上回想當日的一時動氣卻毀了懷胎的六個月的艱辛與不易,不禁潸然淚下,她向明帝哭訴有人蓄意害她及腹中的皇兒,逼的的明帝軟禁了藍昭儀,命人仔細探查當日之事。那東珠確實藍昭儀頭上那枚珍珠步搖上的,可藍昭儀當日也確實未曾踏上那看台,這點明帝自己就可以作證,那麼又是誰布好了這局,不僅僅害了即將出生的東啟繼主,又牽連著兩位後宮寵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