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顧予初偷偷潛回臨月閣的時候也快接近拂曉了,她躺在床榻上,仔仔細細的回想著鎮西老王爺說的每一個字、每一秒停頓、每一種語氣,心亂如麻。
二爺尉遲宏當年真的乾了如此傷天害理、禍國殃民的事麼?除此之外,尉遲一族還有沒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黑暗曆史?難道家族的傾覆真的如老王爺所說是咎由自取,因果報應麼?這樣的腐朽的門楣真的值的自己拚命去昭雪麼?
她不敢去想,但無論家族的舊曆是真是假,是汙蔑是謠言,可滿門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命卻是實實在在無辜的犧牲品!況且,就現在來說,這些顯然不是最重要的。尉遲一家滅門的仇人除了嫻貴妃到底還有誰?啟幀知不知曉?這恐怕是最讓顧予初頭疼且心煩意亂的了。
剛開始,她隻以為叔父尉遲林為人正直、樹敵頗多,而後受到齊勝謀反的牽連,再遭政敵的陷害,才舉家入罪。與此同時,啟幀給她所有線索都直指嫻貴妃,她親手絞殺很多當年大網之下幫凶,將與舊案牽連甚廣,舉足輕重的人物送入一一監牢,一步一步除去了嫻貴妃的左膀右臂,但隨著關鍵的人證的陸續問斬、死無對證,而後嫻貴妃因夜宴之局被賜死,卻未掀起一絲絲舊案的漣漪,她才開始確信當年之事可能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簡單,但僅僅因為對啟幀的相信,她才不斷的安慰自己是時機未到。
到後來,寧王及皇後的步步緊逼,讓她疑心不止。麵對各種陽謀和陷害,啟幀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否極泰來,這些除了他無雙的智謀,更像是天時、地利、人和。而在怡貴妃手書重現之後,明帝對啟幀曖昧不明的態度和淺嘗輒止的冷落,與啟幀一反常態的公然針鋒相對和退居府邸的按兵不動都顯得極為默契,最終騙過了老辣沉穩的皇後,逼得她鋌而走險,才被拿了把柄囚禁寢宮,連帶著分剝了鎮西軍十萬軍力,至此,啟幀手握平齊軍、收攏南昌軍、東定軍,獨霸東啟軍權。
仔細想來,他們父子這種默契不止隻在這一次,從啟幀東上接應東定軍迎擊流寇,機緣巧合對因愛女犯錯而失寵於明帝的林峰將軍有知遇之恩,到經穹窿行刺之後借張夢依的枕邊風握得了啟都護城巡防軍的任意調度權,再到四國夜宴除去弘王母女,被安排娶了擁有十五萬兵力的南昌王之女,更到琉璃金塔失竊反將了寧王一軍,至此肅清了所有奪嫡的障礙,而這每一步不僅都源於啟幀的精心謀劃,也像是有了明帝默許或是支持,否則一切便顯得太過一帆風順。
他們父子真的如表麵那般心存芥蒂麼?還是早就暗許了江山?
鎮西老王及張夢依雖然講了兩個故事,但一致統一的地方就是,明帝對尉遲一族忌憚已久,想儘辦法除之而後快。若這就是真相,嫻貴妃或是皇後則不過是明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叔父尉遲林私毀罪證便是就是明帝本人設下的圈套,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將尉遲一族與齊勝謀反捆綁在一起,一網打儘。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啟幀都了如指掌的話,那他為什麼要送自己去三行書院,反複的磨練自己,推著自己向複仇走近了一步又一步?而後為什麼要娶她們姐妹?又為什麼要欺騙自己?
還是說,她陷入了張夢依和鎮西老王的圈套,那她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又何以懷疑自己的身份?看來尉遲一族的故事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就此隨風而逝,它不止活在自己的心裡,還活在一些人的關門的談笑間、是是非非的猜疑中、甚至是難以抗拒的無休止的愧疚之中。
若真是這樣,以張夢依對啟幀真摯的感情,設計離間她與啟幀倒是情有可原,但鎮西老王又為何要這樣做?他身上本流淌著尉遲血脈,當年為何見母家淹沒於世而見死不救?而現在又為何要引起尉遲一族與明帝的仇恨?
顧予初越想越無法入眠,她搓磨著手裡的玉鈴鐺,這是她離開鎮西王府之後,回府之前順路潛入榮王府邸偷走他廂房木施長衫上的佩玉。她之前每次見榮王,總看見榮王的腰間配戴這枚玉鈴鐺,想必是貼身之物,皇後一定識得。
關於明帝與外戚的芥蒂與製衡,她一定要聽一聽皇後的說辭,是否與鎮西老王一致,但時間於她來說非常緊迫,如今皇後雖被囚宮中無法與鎮西王府聯絡,這是探得真相的最好的機會,若是時間久了,難免她們之間會有所串通,到時候恐怕再難覓得真相的絲絲線索。
可後宮無召不得入,自己雖有秦王王妃虛名,手持禦令,若持令請求覲見也是有機會上達天廳,可這樣招搖入宮,且不說負麵影響不得預估,那啟幀又該如何做想,若求了分毫真相也罷,若一無所獲便是功虧一簣。
到底該如何是好?!
顧予初勉勉強強睡了一個時辰,當陽光灑進臨月閣窗欞,她便也醒了,叫蓮生打水梳洗。
“哎呀。”蓮生揉著脖子,一步很疲憊的樣子。
顧予初看著她沒精打采的樣子,想著怕是昨夜用力過猛,這丫頭有些受不住。
於是,她自己簡單的梳洗一番,用了點早膳,便帶著蓮生踱至偏院廚房。
她親自吩咐掌勺做了好些個適合初孕固本強胎的藥膳,為防止出了什麼岔子,她隻是在旁監管,一應食材全不沾手,更特意拉住駐雪台來廚房取血燕的小丫鬟不讓她走,待到藥膳做好之後命她端著一道回了駐雪台。
“王妃,您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蓮生湊近顧予初悄悄的說道。
顧予初斜睨這個小丫頭,一語雙關的問道“到底誰是你主子?”
蓮生吐了吐舌頭,被問得心虛的厲害,她的確是受王爺之命好好侍奉王妃,當然除此之外,也是要把王妃的一舉一動都事無巨細的回稟王爺。她也知道王妃雖寬和隨意,但心如明鏡,可能早就知道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給王爺報信,卻也一次都沒有責怪自己如此吃裡扒外,她心裡無限感激,暗暗發誓,一定要像忠於王爺哪般終於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