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果然不出顧予初所料,天下的父母無不為子女計長遠,即便是朝陽長公主也不例外,她領著一眾隨從出了秦王府,便馬不停蹄的去了正陽門。
如此甚好,她是先帝最疼愛的長女,身份高貴,又持有先帝及明帝禦令,無召也可隨時進宮。顧予初也是思謀了很久,自南溪有孕以後,朝陽長公主日日都來王府,才想到了這個主意。皇宮守備森嚴,不能硬闖,但自己又不能明著進宮,便隻有請一尊大佛擋一擋,趁機混入。
顧予初指使蓮生去廚房監督藥膳,便換好事先準備的衣服,在入正陽門之前悄悄的跟在長公主侍從的最後,最終得以順利混進皇宮內圍。
既然進了宮,那萬事就容易多了,雖然除了貼身侍女之外其餘人等不得跟隨長公主進入後宮,但也並不打緊。
顧予初先悄悄潛入宮女的住所,換了宮女的衣衫。皇後的福臨殿她再熟悉不過了,啟幀之前給她看過整個地形圖,所以,潛入被封宮的福臨殿不被發現對她來說非常輕鬆。
往日熱鬨、富麗的宮殿如今空曠的厲害,主殿大門緊鎖,門窗被封,除了兩個伺候的侍女外,連半隻野貓都看不到。
顧予初依次打暈了伺候的侍女,將她們口鼻塞住,反捆在一起。之後,用隨身攜帶的鐵針打開了門鎖。
昔日端莊賢淑、風姿綽約皇後,即使後宮佳麗新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也不曾讓她在意分毫,即是如今鎮西王勢力被架空,自己身陷囹圄,但她也不肯讓彆人有機會看倒她黯然落魄的模樣。
顧予初推門而入,啟安然梳妝整齊的正端坐在銅鏡麵前,細細的數著自己眼角早已無法抹平的皺紋,可她頭上的風冠依舊光亮如新。
“皇後娘娘。”顧予初不緊不慢的開口。
啟安然轉頭看見秦王王妃一身宮女裝束站在大殿之上,“怎麼是你?嗬,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卻是我高估你了。”
“你來乾什麼?上一會是為放了張羽鳶那個丫頭,這回呢?難不成是要來救我?”
“正事,我是奉了老王爺的命令前來救娘娘出宮的。”
“你撒謊,你若真是我阿公的人,為什麼不乾脆殺了啟幀,反而舍近求遠來救我?!”啟安然仍舊氣定神閒。
“秦王的武藝之高,我又怎可能輕易對他動手,如今皇後娘娘被挾製,老王爺行動受限,於大計不利,所以才特意讓我來救您出宮。”顧予初煞有其事的解釋道,她在府上仔細琢磨了很久,若直接質問尉遲舊事,皇後必不肯說實話。
“大計?”皇後鎖眉,“鎮西軍力已然不受阿公指揮,又何來什麼大計?”
“娘娘太小看老王爺了,他老人家縱橫沙場四十餘年,總還有幾個衷心耿耿的部下的,時間來不及了,娘娘還是快隨我速速離開吧。”顧予初裝作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但啟安然可不是那麼好唬的,她仍舊不相信這個女人,顧予初是秦王正妃,是啟幀心愛的之人,又怎麼會輕易為阿公所用。“大計?你說來聽聽。”
“借北淩之力宮變。”
“北淩之力?宮變?”啟安然大笑了起來,反正被囚無所事事,就與她好好玩玩,但又實在沒忍住嘲笑她的愚蠢。“北淩為什麼肯幫我們?”
“在東方大陸,東啟是北陵最強勁的對手,沒有那個大國能像北淩那樣期待東啟內亂。”
“為了一己私利賣國求榮?老王爺一生光明磊落,又豈會墮入齊勝的後塵。”啟安然猜測顧予初是奉了明帝和啟幀的指示來套自己的話,她決不能讓他們抓到任何不利的把柄。
“你怎知你的阿公不是那樣的人?”顧予初知道自己瞞不住了,索性便不再偽裝。“他為了與北齊爭鋒,壯大鎮西勢力,為了扶持你和啟輕楠奪得天下,不惜陷害怡貴妃密謀齊勝造反,還順帶稍上了自己的母家,就因為尉遲皇後深明大義,不肯因血脈親情篡改先祖傳位聖禦,最後讓他不得不與皇位、與天下失之交臂,隻得退居西川。而之後呢,他又知自己後繼無人,便一心想培養你成為東啟皇後,好把持朝政,可卻又因為小尉遲皇後看穿了他的野心,不肯讓太子娶你。於是,他對尉遲一族懷恨在心,便精心設了這個局,將自己的仇敵一網打儘。”顧予初對過去之事自知甚少,這些都是坊間的一些傳言,她故意添油加醋的說了這番話,好探一談啟安然的反應。
“真是天大的笑話。”啟安然突然嗤笑開來,她表情猙獰,仿佛真的像聽了很好笑的笑話一樣,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吐露半點真相,因為她不確定顧予初的來意,更不知道她是受何人指示。
“其實你也是運氣極佳,若不是沒有叔伯,失了父母,更沒有兄弟,老王爺才迫不得已選擇你,籌謀半生扶持你做皇後,誰料你兩個兒子,一個因病夭折,一個又是沉迷聲色的浪蕩子,這是老天有眼,對你們的惡報。”顧予初繼續誅心。
“你胡說!我的峯兒是被常欣怡那個賤人給害死的!我的楠兒隻是年幼不懂事,她們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提起往事,啟安然有些把持不住了,她不允許彆人這樣詆毀自己的孩子。
“說這些都無濟於事,如今你被囚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而老王爺雖交出了兵權,但卻可全身而退,與老王妃也算是雙宿雙棲,隻可惜你的好孩子,啟輕楠,沒了你們這兩顆大樹,下半生不知能否安好無虞。”
可啟安然仍舊不為所動,她從小被祖父祖母悉心教養,他們二老為她耗儘心血,這份親情不是彆人一兩句話能夠挑唆的。
顧予初知道自己拿捏錯了方向,還好她也有所準備。她從懷裡拿出了從榮王府盜得的玉鈴鐺,在啟安然眼前晃了兩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