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蕭令走後多日,顧予初到是真的有些不適應了。
雖說他話也極少,隻是偶爾幾句嘲諷自己的點睛之語,忽略不計話似乎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不得不承認,有他在的時候,她心裡是無限安定和舒心的。
“怎麼,把人家趕走,現在又想的不行了?”藍葉見她懶洋洋的靠在回廊的陰涼處,提著瓜果籃從殿中踱出。
“胡說什麼呢。”顧予初伸了伸懶腰。
“那你為何如此心不在焉?”藍葉一屁股坐在顧予初的對麵,塞了一個杏兒進了嘴裡“哎,話說,這公主的日子太清閒了,整日裡除了梳妝吃喝遊戲,就沒彆的事情可做了。”
“現在才發現?要不,你和我一起回承露街吧。那裡可是熱鬨非凡,女子爭芳鬥豔,男人信口開河,每日裡都有看不完的好戲。”
“乖乖,在你眼裡,男人恐怕沒一個好東西了吧。”藍葉知道,這個女人就是不放心她在宮裡,想法設法的要帶自己走,於是故意不接出宮這茬。
“也不是全那樣,偶爾個彆幾個也是不錯,就好比你認識的那個孟古,還有。。”顧予初腦子突然冒出了千芳踏破蕭令門檻的盛景,一時語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再從蕭令走後,為什麼怎麼總是不經意的能想起他來。
“還有誰呀?”藍葉一臉的諂媚,故意調侃她道。
顧予初翻了個白眼,語氣很臭“沒誰。”
不過,話說回藍葉的身世,無論拿沒拿到證據,就算她是樂嘉彭康的親姐姐,但隻要她一日在這宮裡,她便一日放心不下。
但藍葉執拗的很,若不是她心甘情願,很難把她怎樣,要不然直接打暈了帶回去?那樂嘉彭康或是背後之人發現了,接下來又會有什麼動作?不行,他們在暗,她們在明,根本不好招架。
她無奈的搖搖頭,算了,還是想的辦法吧。
“這宮裡的日子委實無趣,要不承露街、玉泉宮來回跑跑,或是直接跟我回三行書院。”
“不行,我得留在瓊州陪著康康。不過。。”藍葉立馬回絕,但看著顧予初有些不開心,便轉著烏溜溜的眼睛,心裡來了主意。“若是無聊,我到是有個好主意。”
“彆賣官子,快說。”顧予初還在氣頭上。
“康康不是新設了一個女子軍麼?我們可以去那裡玩玩。”
“從軍?你那身子骨受得住麼?”顧予初擺擺手,很是瞧不起她。
“當然不是!”藍葉推搡了她一把,“女子較弱,整日裡操練,難免會受傷,若是月事來了,更是狼狽,那些個男大夫多有不便,這時候正是才貌雙全的本公主出場的時候了。”藍葉站在回廊的欄杆之上,仿佛救世英雄一般,自帶光芒。
“你是說你要去做醫官?那我呢?”見她如此得意的模樣,顧予初都懶得多瞧她一眼。
“你武藝精湛,自然去做教頭。”
“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隻不過,你那萬金之軀的弟弟能答應麼?”對於這個提議,她心中很是讚同。入軍營,一來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二來也不用日日都拘在這皇宮裡受樂嘉彭康的脅製。
“康康那邊你不用煩心,他最聽我的話啦。”說風就是雨的藍葉跳下台階,便興衝衝的向樂嘉彭康的書房奔去。
然而,這件事情順利的超出顧予初的想象,她以為樂嘉彭康不可能輕易放她們在宮外遊蕩,誰料,當天他便親賜金令,準許她們三天之後,去女子軍軍營報道。
難道他不知道真相?難道他不是幕後操縱之人?亦或是他演技精湛,竟讓她尋不得半點漏洞。
也在她們二人確定去女子軍供職的同時,張夢依也在啟輕玦的安排下走出了她複仇的第一步。
現在放眼赫和,除了國主之外,最有權勢便是大司馬歐陽群芳!啟輕玦西進求盟,需要有人留在赫和為他監望著朝堂的變數,再率兵馬攻城之時,贏得赫和勢力的支持。
所以他們的目標便是如此。
樂嘉彭康尚未及冠,雖已親政,但朝堂錯綜複雜,處理政事起來無從下手、力不從心,還尚需曆練,所以重要的軍政大事都由歐陽群芳代勞。
歐陽一族本就幾朝老臣,且歐陽群芳與樂嘉還瑜一同長大,情誼深厚。且他為人正直、處事公允,如今又半世嘔心輔政,在朝中威望頗高,有他在一日,便可鎮得住風雨飄搖的赫和古國。
但人無完人,這歐陽群芳雖然才乾超群、大義凜然,但他的心中卻有一個不為認知的憾事,終其半生也無法忘懷。
他年少也曾在三行書院求學,對院首二孫女一見傾心,可奈何性子木訥,固守禮數,不懂表達。二小姐年少時曾對他有心,可卻硬生生被他拒絕,本來好好的一段美好的感情還沒萌芽便被他自己給折了。
再之後常欣怡遠嫁東啟,再後來跳井自縊而亡,他無時無刻不再為自己的懦弱而悔恨。
若當時他能親手接下她送那塊帕子,也許如今的她會在連綿十裡的桃園中無憂的曬著香粉,品這茗茶。
所以,十五年後,他在街上第一次遇見落寞逃難、衣衫襤褸的張夢依時,多年積蓄已久的愧疚灌頂而下,澆的他淚眼婆娑、方寸打亂。
於是,他顧不得天下如何看他,親自將這個女人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在張夢依修養的二天裡,他每一日都想去看她一看,但又實在不敢,除了處理政事之外,一刻都不曾合眼。
直至第三天,梳洗打扮一新的張夢依再次闖入的他的視線之時,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穿著桃紅色的衣衫,斜插著蝴蝶金鈴步搖,嘴角含著溫暖的笑意,仿佛當年三行書院紫杉樹下的常欣依又活了過來。
他留著眼淚,全然不顧旁日裡威嚴大夫形象,一步一步走進張夢依時,早已眉毛眼睛胡子哭成一片。
“你叫什麼名字?”他幽幽的問道。
“奴家沒有名字。”張夢依低著頭順從的答道。
“那我以後喚你欣兒,可好?”
“欣兒謝謝大人。”張夢依抬頭微笑,她第一次欣喜自己這般與常欣怡相似的容貌,反正已經沒有心了,那便活在仇恨裡吧,隻要能達到目的,自己是誰真的一點也不重要。
話說,這位歐陽夫人不知是太識大體,還是經曆滄桑,雲高海闊,對自己丈夫親自帶回來的女人竟然不聞不問。
但她並不是如表麵的那樣坦然,在看見自己丈夫情深款款的看著那個女人之時,心中無比疼痛,但她仍舊笑著,在月華如練的庭院裡,喃喃道著他的心中的那個深不見底的窟窿終於生出了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