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予初根本無心慶賀,露了一麵做做樣子,連連忙趕往照顧顧帆起居,束淵也隨她一起。
“小帆?小帆?我來了,你千萬要挺住啊!”
掀開厚重的帳簾,顧予初一眼便瞧見他蒼白沒有生機的臉色,這個臭小子素來鬨騰,哪裡有過如此安靜的時候,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眼睛澀澀酸痛,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他們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可昔年玉門關、啟都的相依相伴卻將這個孩子生生牽扯進他的生命,視如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她已經失了藍葉,再不想見到身邊人的人一一先於她道彆。
“你個潑皮無賴,打不過我就躺著這裡裝死,真是丟人。”
束淵眼睛紅著,他一邊攬著姐姐,一邊低聲責罵道。他與顧帆這對冤家,雖見麵出手的時間比講話要多上許多倍,他也曾嫉妒姐姐的偏愛,可他也看的清楚,這個小子待他姐姐的赤誠和真心,亦複如己。
顧帆失血過多,有些神智不清,隱約間聽到有人喚他,他用力的睜開眼睛,迷糊中似乎認出了撲在床前的顧予初,輕輕喚了聲姐姐,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次他右腿經脈幾乎被射斷,隻有一絲鏈接,為了止住大出血,還要暢通經脈,保住右腿機能,淩不惑已經連續給他施了兩次針,過五天還要再施一次。再之後是漫長而關鍵的二十日觀察期,可即便熬過了這一劫,後麵也要臥床休養半年以上方可痊愈。
可現下的條件實在是艱苦,大帳雖超規格陳設布置,又燒著火炭,可西北風實在是冷咧,新添獸皮棉毯又不敢給顧帆壓的太重,怕壓到傷口,這讓顧予初完全慌了神。
淩不惑宴會之後也急忙趕來探視,顧予初三兩步踉蹌向前連忙揪住他,“為什麼不將他送回城中醫治?”
“以他現在的情況受不了一路顛簸,隻能原地靜養,待到再次施針後過了十日的危險期方可考慮移送他處。”淩不惑托著她坐到床邊,答到。
“你可有勝算?”她的聲音哽咽且沙啞。
淩不惑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珠,溫柔的安慰道“我一定竭儘全力,相信我。”
“嗯。”顧予初木然的點點頭,而後又吩咐束淵搬來一張小塌,這些天她要住在這裡一直陪著顧帆。
“這裡不方便,還是我來守著。”
束淵不肯,可無奈姐姐堅持再加上淩不惑的點頭默許,他也隻能照做。
顧予初衣不解帶的守在這裡,顧帆發著高熱,她便取來雪水為他拭擦身體降溫,待到淩不惑第三次施針,他的高熱基本退去,也算是又安全了十分。
再之後的三日,顧帆仍舊昏迷不醒,她不知疲倦的伺候著,每隔一個時辰喂一點清水,每半天喂一副湯藥,可時間一長她的身體也跟著吃不消起來。
看著疲憊不堪的姐姐,束淵急在心裡。可營帳之外,戰事隨時再起,顧予初自己已置軍法於不顧,所以她不許束淵擅離職守,他也隻得抽空來探視,偶爾想著法子寬慰並逗著姐姐開心,可有一次他玩砸了,戲言說若是換他躺在這,也定不希望她如此辛勞。
結果,顧予初一瞬間崩潰了,狠狠的給了他一耳光。
“你若是想讓我立刻去死,就學學這個王八羔子!”她再也控製不住,大哭了起來,這多日來的擔憂和疲乏被激發到,而後暈厥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時,仍是繼續悉心看護,誰也不敢再刺激她。
淩不惑不動聲色,悄悄想了個好法子,他增加了顧予初每日服用的安神羹湯中柏子仁的劑量,每每夜間便由束淵送去,待她熟睡以後,淩不惑才將她抱至自己營帳的軟塌上休息,換由束淵值守。
一連著好幾日,都是如此順利,既照顧了她的情緒又保證她的體力。可有一次淩不惑太忙,未來得及親自熬製,導致那日藥劑加水過多,顧予初在夢中驚醒,才發現了他如此用心的“詭計”。
“你怎麼在這兒?”她抱著暈漲的腦袋,歎著氣,而後又跳了起來,“小帆怎麼樣?!”
淩不惑輕輕將她扶倒,交代道,“我剛去看過了,一切都好,束淵去守著了,你安心休息。”
“不行,我得親自去,戰事仍未平息,他還要保存體力打仗。”她仍舊是不聽勸阻。
“你若是再倒下了,他戰場分神一樣有危險。”淩不惑真的很了解這個女人,不輕不重的兩句話也是戳中她的心事,顧予初這才冷靜了下來。
“放心好了,吾岑和束淵換著照看,費不了多少精力,你再睡二三個時辰,再去換他們。”
顧予初也實在是困極了,這些天的神經緊繃,讓她很根本沒頭心思考慮什麼男女大防以及單明曦的心思,她心裡是萬分放心淩不惑的,便也不再執著。
也隻有每夜的這個時候,她才能放下憂懼,閉著眼睛聽著碗勺攪動著讓人愉悅的碰撞聲,等待喂入嘴邊的淡淡的蜜甜香。
淩不惑對顧予初的百般照拂,單明曦全都看在眼裡,她越發覺得這個女人的心計和反複,可她執拗不過這個向來沉穩男人癡心一片,隻道是被妖孽迷了心智、失了心神。
她曾有心幫忙,可涉及外邦將領,為避嫌,他父親強拉著她不許她攪入這是非之中。單明曦雖任性,可也不是粗武衝動之人,雖然心裡憤恨嫉妒,可越是這個時候她越要鎮定,絕不會傻到在他的新鮮勁上撒潑做亂,這個一個沙場女將最基本的修養。
所以,這些天,她忍著委屈,不遠不近的默默站在淩不惑身邊,為他做的任何事打好下手做儘準備,真真是賢淑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