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跑。”有侍衛見金玉堂跑了,試圖想追,可被為首的一個拉住,“不打緊,無關緊要的人。”
彤城軍營的另一邊,甕城上的城牆走道上,淩不惑殺了一圈圍堵的人,可在啟幀趕來之後,上百人前前後後將他圍個水泄不通。
“為了一個女人,當真是不顧一切。”啟幀撥開擋在他身前的侍衛,上前諷刺道。
“你這麼大張旗鼓,不就盼著我自投羅網麼?”淩不惑揚起下巴,指了指箭樓上醒目的紅綢。
“即是來了,你我二人便做個了斷。”啟幀拔了劍,屏退了下屬,要與他單打獨鬥。
“聖上,萬萬不可啊!”肖遠等一行重臣都連忙阻止,可啟幀心意已決,這件事無關家國,必須由他親自動手,所以他下令無關人等不許幫忙,否則軍法處置。
西風卷雪,吹動了淩不惑月白色的長衫以及啟幀腰間的永昌長吉的銅錢同心結長穗。
他們兩人持劍相向而弛,長劍劍韌長向摩擦,絲拉聲刺耳,火光而起,點燃了他們彼此眼中戰火和怒意,簡單一招之下,兩人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可這不是一場單純的高手過招,而是必爭高下的你死我活。
境由心生,劍拔弩張之下天空竟飄起了鵝毛大雪,雪花落在他們的肩膀,輕點他們的劍鋒。
啟幀三兩步躍起,長劍橫掃直逼他的咽喉,淩不惑仰身躲避,單腳踢上他的手肘,而後長劍一掃,牆角積雪揚起,自下而上襲來。啟幀反手一檔,卻也沒傷到分毫,他接著躍上女牆,借力向前刺入,速度之快讓人望而生畏。
淩不惑連退三步,側身之餘右手手腕後垂,劍身擋臂,可啟幀劍柄飛轉,他反向受力不敵,刹那,右臂白衫被劃破,滲出血來。
他眉頭一鎖,右手張開扣住啟幀的握劍的手腕,劍筆直向下落地的瞬間,一個轉身左手握住飛速提起向對手腰腹襲來,還好啟幀旋身躲閃,雖未受傷,但腰間那枚銅錢同心結掛件被一劍斬斷,銅錢連同同心結以下部分掉落雪中。
兩人怒目而視,沒過三秒,又繼續向對方要害殺了過來,啟幀劍劍淩厲、大氣磅礴,淩不惑招招精絕、一氣嗬成。
二十多招下來,伴著大雪,城牆上圈圈曲折的軌跡慢慢顯露出來。
緊接著,淩不惑屏息凝神,運劍而起,劍氣縱橫,啟幀聚氣合力,掃雪成箭,傾瀉而出,霎那間,兩股暴風狂浪般的攻擊兩兩相抵,劍鋒纏繞劍刃相吸相斥,重力之下,兩人的長劍雙雙落地。
“曾祖父果然還是偏愛你,三行書院藏了你那麼久,就連我也以為你死了。還找來藥靈子、袖白做你師傅,傳你醫術和武功。”
啟幀憤憤開口,今日淩不惑的武功之高他是見識到了,不免心中埋怨已故多年的三行書院老院首,他們二人母親的親爺爺,除了偏愛姨母之外,竟然愛屋及烏到如此地步。
“你也不差,曾祖父特意請乾坤兩門師尊授你謀略兵法,又尋遠遁紅塵的蒼梧大師傳你武功,說道偏愛,他老人家為你我都計了長遠。”淩不惑淩厲回敬。
長風閉耳,沉默之後,啟幀不顧屬下的阻礙,與他又拳腳相向起來。無論是掌力拳風,他們二人招招相似、千變萬化卻不儘相同。想來武功之極就是異曲同工、本同末離的。
啟幀側身回旋連踢,淩不惑縱身向前雙臂擋下,然後兩極柔力牽拉住他的腳腕,用力一拳直中腳心。啟幀受力,單手撐地,空翻而下,接住淩不惑接著襲來的掌風,反向扣住他臂膀,側身曲肘,撞向他的左肩。再之後,兩人背向轉身,左手相扣,右手運力擊中各自腹部。
過此一招,在慣性的衝擊?,他們雙雙退後數步單膝曲彎,掌撐於地。
啟幀吐了一口血,淩不惑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也咳出鮮紅。
“淩不惑!”顧予初被帶到此地已有多時,她親眼看著這兩個人男人大大出手,直至重傷而止,實在沒有人住喊了出來。
啟幀回頭,雙眼血絲密布,恨到極致,這場還沒有結果的決戰似乎有了勝負之分,可他並不認輸。
他勉強站了起來,右手揚起,吼道“弓箭手準備!”
“啟幀!”顧予初嚇止住他。
“怎麼,有什麼話要最後同他說?孤可以成你。”
“他是北淩太子,你殺了他,不怕北淩舉兵討伐麼?”無奈之下,她隻得拿家國大事壓住他。
“北淩太子?”啟幀很是輕蔑,指著淩不惑繼續說道,“自古帝王家誕下雙生子都是一死一留,他早該一死,奈何拖到今日,孤這是再為北淩鏟除後患。”
“你胡說!”顧予初吼了出來,可她不得不信,帝王之家為了江山永固的確也什麼做不出開。
“你大可以問問他自己。”
“可即便是這樣,你與他母族同根,又怎能痛下殺手!”
“母族同根算什麼?他們兄弟一母同胞都可刀劍相向,孤也隻是一個表親而已。”
顧予初大驚,逼問道“你什麼意思?!”
啟幀看著她,陰鷙笑容彌漫在嘴角,“今日就看在你的麵子上,孤就讓他死的明明白白!”
淩不惑淩厲的望向他,似乎也在等待著他遲來的坦誠。
“你以為孤為何會篤定他今日會來,提前部下這紅綢以待?若沒有他的親弟弟淩子域書信提前告知,孤又怎會算的如此清楚。說到底,不是孤讓你死,而是你的親弟弟容不下你!”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是淩子域!”顧予初失神的望向淩不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答案,而淩不惑則遠遠的朝她淡然一笑,什麼也沒有說。
似乎是這難以消化的真相擊碎了顧予初所有的信仰,情義是什麼?血脈是什麼?好似在利益麵前什麼都能拋諸腦後,踐踏成泥。
她捂住胸口,五官揪在一起,滑了下去,身邊的侍衛驚慌伸手去扶,結果被她趁機抽出佩劍,三兩步向前,精準的搭在啟幀的脖子上。
“讓他走!”
沒錯,剛剛隻不過是她為了掙脫挾製演的一場戲,但她是真是對這個世道絕望,眼裡再沒有亮光。
“為了他,你會殺了我麼?”啟幀心涼之極,悲寂的看著她問道。
“放了他!彆逼我!”關於這個選擇題,她沒有答案,但她可以確認的是,她不會讓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因自己而死。
啟幀咬著牙,一步一步向前逼近顧予初的劍刃,猙獰的像哭一樣笑著。
顧予初步步後退,堅定的念著“放了他!”
啟幀的笑容逐漸隱去,眼裡的悲傷和失望化作瘋狂和仇恨,他果決的吼道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