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就這樣,顧予初因為女刺客的落網,諾達出其不意的配合,以及淩不惑的默默周璿,當夜就被放了出來。
她回靖川王府已是深夜,無人迎接,更彆說接風洗塵,整個王府除了高掛的燈籠,安靜的仿佛沒有人一般。她繞過內湖,在淩不惑的院子裡站了很久,剛下定主意準備敲門主動解釋一二,可還沒邁出第二步,房裡的蠟燭便被熄滅,她咬了咬嘴唇,才默默的退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她還未來得及用膳,紫延宮的旨意便傳到,老淩王命她負責整個驛館的安防和守衛,保護黑水部落首領直至歸附受封典禮禮成,並且當即上任,不得延誤。
“王座說,任務繁重,驛館內為月升將軍安排了廂房,可緩來回奔波的辛苦。”傳旨的宮人補充道。
“謝君上的掛懷。”
顧予初當然明白其中的玄機,她雖被放了出來,可身上的嫌疑仍未洗脫,老淩王擔心幕後黑手的手段連累到靖川王,才發配她遷出王府,說是保護黑水部落首領,實則是試探和考驗,更是將她至於監視之下。
說到底,出來與坐牢也差不了多少。
即是聖意,她不敢耽誤,便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餓著肚子,更沒有時間與淩不惑打聲招呼,便啟程去了驛館。
而淩不惑晨起時,遠遠瞧見了她離府的背影,心中悵然不已,這個女人總能牽動他所有的情緒。
把她送去諾達一個屋簷之下,實非他所願,即便知道那不是同一個人,可她待那張麵孔的特殊,著實讓他憤恨不已,可他必須這麼做,才有可能拿到幕後之人的實證。
其實,就這個眼下這個局,他並非懷疑她的立場,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她絕不可能為了自己和啟幀之中的一個,而做出任何挑起東啟和北淩之間矛盾和爭端的舉動。相反,如果可以以一己之力平息或掩埋這種的可能,她什麼都敢去做。
想想也算公平,可他欣慰之餘全是沮喪。
顧予初入了驛館,原先負責安防的將軍仿佛見到救星一般,著急領著她將驛館上下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一應的巡防事務交代的清清楚楚之後便一身輕鬆的卸任歸營,效率之高,令人佩服。
左右時間尚早,又是青天白日,經過兩次大案之後,這裡巡防更是固若金湯,她著實沒有必要再多做無謂的調整,於是便一個人將驛館裡裡外外又轉了一遍,特彆是塗朗族及岐旺族所住的院落。
按照地理位置,塗朗族所住的院落靠驛館東北角,與外街隻有一個院牆之隔,若是說刺客殺穆塔未留下任何行蹤,還可以理解。但靼敕族所住的院落卻居於驛館中心位置,若想殺人之後順利逃脫,無論哪個方向,都必然要廢一番功夫,又何以至於任何破綻都沒有留下。
除非是輕功了得的絕頂高手,亦或者他本就藏匿在這驛館之中。
當然,這些大理寺不可能沒有覺察,可多翻調查之後依舊還是一無所獲,不免讓人生疑。難不成,行凶之人並非獨行?還有其他輔佐掩護?
顧予初坐在院牆上想著出了神,正巧來有宮人捧著換下的血衣和紗布經過,她才想起諾達來。
這個人不僅樣貌讓她尷尬,如今就憑那日說不清楚的私會,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恐怕被傳揚的不成樣子。好在,今早大理寺的官報上未提及獄中一切,否則,更是難聽,也不知道淩不惑是怎麼想的。
她歎了口氣,從院牆上飛身而下,卻不小心嚇到兩個過往的黑水部落的隨從,他們見是月升將軍,本來未定的魂兒又飛了大半,煞白了臉兒趕緊遁了去。
顧予初覺得好笑的很,從前不少被人側目、輕視、質疑,可被當作鬼一樣的存在,還是頭一回。
她又轉念一想,高手不知所蹤,若玄機藏在這驛館之中,那諾達便是她最好的切入口,況且他對自己似保護似陷害的前後不一,又牽扯巽影令,讓她非要一探究竟,弄個明白不可。
反正左右都牽扯不清,不如好生利用一番。
於是,她轉身繞去塗朗族的院子,去探一探他這自找的一身傷病。
剛踏入塗朗族的院落,顧予初便發覺這個族的族人似乎對她沒有剛才那兩個他族的隨從那麼恐懼,但眼神裡難以掩飾的鄙夷卻是看的出的。
她不以為意,大大方方入了內房,諾達躺在床上,麵色比起在牢獄裡看起來要好了一些。
“你怎麼樣了?”
“不算差。”諾達先是驚訝,而後微微聳聳肩,身體的疼痛顯然不允許他做很大的幅度“聽說即日起,王座讓將軍負責整個黑水部落的安全。”
“拜你所賜。”雖是探病,可顧予初沒什麼好語氣。
“將軍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是誤會麼?那枚巽影令你怎麼解釋?給了我又告發我,說什麼信任,無非是要引我入局,在岐旺被殺當日造些可疑的行蹤。我好奇的很,你我素未平生,為何要如此費心致我於死地。”
“將軍如今好端端坐在這,而我差一點半身不遂,該憤憤不平的人應是我才對。”諾達不急於解釋,倒是開起了玩笑,但發覺顧予初絲毫沒有笑的意思,才正經了起來。
“酒肆當日岐旺被殺,的確是巧合,我解釋不了。”他索性先交代他解釋不清的,“塗朗族與靼敕族麵和心不和已久,就歸附談判一事,穆塔主張親近靖川王,在馬球戲當日攀談將軍被岐旺記恨,兩人之間曾有爭吵,之後莫名死於非命,靼敕族本暗中得意,但你我酒肆一聚當晚,岐旺即被暗殺,他們便懷疑是我和你合謀而為之,遂向大理寺告發。”
“那你為何不與大理寺說實話,關於那枚戒指。”
“我要如何去說?我親眼看見,岐旺屍首的手指上也套有同樣的戒指。若說了實話,那不是將你我至於所有人的懷疑之下麼?所以我僅承認你我酒肆偶遇,其他一概不提,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把將軍也抓了起來!牢獄當日,你問我為何要將指環贈予你,我為求自保,本能的否認。但後來,獄司不斷的詢問巽影令,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言風公主前來探監,一句話提醒了我,若想保證你我全都安全的出去,我們的供詞就必須保持一致。”
“僅憑我的隻言片語和言風一句玩笑,就能編出讓獄司信服又無從查證的故事,若不是提前有所準備,誰會相信。”
“有些人拳腳了得,有些人能言善辯。”諾達真的半點也不謙虛。
“哼,臉皮倒是不薄!”顧予初嗤笑了一聲,“你是如何同獄司說的?”
“說來更是巧合,為了弄清楚那枚戒指的出處,我到處打探消息,甚至還去過傳說中雲京的鬼市。”
“鬼市?”
“各種魚龍混雜,各種暗幕交易,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地下秘密市場。”
“在哪裡你見過一模一樣的戒指?”
“不錯,實不相瞞,我也真的花重金買了一枚,所以隻要我一口咬定是從鬼市中買來贈與將軍的,無論獄司如何查證,都找不出任何破綻。”
“所以,你早知道那是巽影令,而給我的那枚是假的,是麼?”
諾達點點頭,眼神中很是愧疚。
“那日酒肆你在試探我?因為你也懷疑穆塔是我殺的。”
“是。”
“那現在呢?”
諾達笑了一笑,不答反問“將軍是識得巽影令的,對麼?”
顧予初盯了他許久,也跟著笑了出來,那笑容嫵媚到讓人可以忘記她是個沙場征伐的女將軍,諾達心中一顫,愣神了半天。
她接著溫柔的為他掖好被交,湊近他的耳畔,輕聲說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