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諾達被擄,驛館刺客被一網打儘那日,埋伏的束淵撞到巽影半路殺出殺人滅口,她便懷疑諾達與巽影有關聯,可也沒有懷疑諾達就是啟幀。因為淩不惑明確告訴過她這兩個人不是同一人,想必是繡衣使者細細查探過的,自然也不大可能會有錯。
可如今,她左思右想,自己失蹤這件事,即便淩不惑再想隱瞞,諾達也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若他與巽影有關係亦或者諾達就是啟幀,那麼發動巽影尋人便是順理成章的。
畢竟,以啟幀的能力,瞞過繡衣使者的查探也不是沒有可能。
啟幀為什麼還不能放過自己,她想不明白。
顧予初一肚子的疑問,思緒紛飛之際,一個醉酒的公子跌跌撞撞險些撞壞了字畫攤子。
可即便他刻意裝醉的樣子很是逼真,但手指上的素環卻出賣了他的身份。
他單手撐在缺了一角的桌子上,囈語著,這小娘子著實不錯,於是掏了一錠銀子便將她的小像買了去。
“這位官人,這錢夠買六尺五寸的絹布了。”賣字畫的書生捧著銀錠子開了口。
“老子喜歡,它就值!”醉酒的那人說罷,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
六尺五寸,那正是顧予初的身長。
涉事的正主歎了口氣,若不是她諳熟於這規則,誰又能知道這些個街頭熱鬨,人來人往的背後隱藏著這樣一種隱秘又快速的信息傳遞途徑。
到底也是走運,竟遇見個蟄伏的巽影,若不好好利用一番,豈不是辜負了這樣大的陣仗。
顧予初又隱藏了一天,覺著大家耐心快要耗儘的時候,宵禁前刻出現在了那個早就被她盯上的巽影住處附近。
那個巽影又是拿醉酒當掩護,顧予初此時毫不猶豫迎麵上前,捂住腹部佯裝受傷,與他撞了個照麵,全程她沒說一句話,更是低著頭沒有故意漏出正臉,可就是這樣的星星點點的訊息也足夠引起巽影的警覺。
果然,那人似乎認出了她,一路尾隨。顧予初見他上鉤,在即將散市撤攤人群中穿梭,最後就近遁入了一家青樓。之後,她便安心在這家青樓住下,沒有再挪去彆處。
第二日一大早,諾達便硬生生闖進了顧予初昨夜落腳的廂房,揉著惺忪睡眼來不及梳妝打扮的姑娘從帷幔後踱步而出一臉的茫然。
顯然,她不是諾達要找的人。
這個姑娘似乎也看穿了諾達的來意,伸著懶腰不耐煩的交代了一番。
昨日的恩客明眼人看著就是女扮男裝,好在打賞足又不要人服侍,她樂的清淨,自然識相的很,並感歎這樣的恩客最好日日都有,她好攢夠錢為自己入奴籍的妹妹贖身。
她自顧自的叨咕著,諾達在一旁表情凝重,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莽莽撞撞的中了那個女人的圈套。
顧予初靠在對麵小樓的隱蔽處,觀察著窗內地廂房裡的動靜,今日這局是她專門而設的,她故意接近巽影,故意暴露行蹤,不過就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是否正確。
如此,心裡有了確信,這個叫諾達,長著與啟幀無二的樣貌的男人,當真與巽影有關。
眼下裡,這局勢,就像是拉開帷幔梨園,曲目已定,至於要怎麼唱下去,不過相機而行了。
可令顧予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想好該如何恰到好處的現身,不過不到半日的時間,月升將軍失蹤的傳言便在諾達的授意下在雲京悄無聲息的傳了開來。
雲京時下熱聞的主角懶洋洋的坐在街頭的茶館裡,撥著花生小米,聽著哪些個關於她的駭人聽聞的謠言。
“早就說那女將軍是閻羅刹轉世,月癸雙劍是何等神器,怕不是被劍靈所攝,現出了原形,躲進蒼山修補真身皮囊去了。”
“嗯哪,聽說閻羅刹獠牙有兩尺多長,眼睛有銅鈴那麼大,紅色的毛發,鷹一般的爪子,可是滲人。”
有人跟著描述的很是詳儘,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聽的女人噗嗤一聲,沒忍住小聲笑了出來。
“胡扯,化成人行的妖魔哪個不是妖豔動人,貪念人間繁華,用得著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混跡軍營,去吃那個苦頭。”
眾人一聽,覺得甚有道理,不絕紛紛點頭,顧予初暗罵道這些男人眼光不行,沒福氣見到自己光彩照人的那一麵。
未等她腹誹完,那人繼續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聽說,那女將軍潛伏軍營竊取了我朝機密,叛逃東啟去了。”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這個謠言似乎聽起來沒有之前的那麼荒誕了,但是顧予初仍舊沒忍住翻了白眼。
可這時,一行談笑人群中,一個沒有怎麼開口,也沒怎麼附和的人,突然斬釘截鐵的否定了剛才所有人的推測。
“你們都知道什麼,含光大典上她開封的月癸雙劍出了叉子,不但鮮血從劍脊上分了叉,更是傷了試劍的勇士。”
“鮮血斷流,可是劍器開封的大忌,傳言隻有不潔之女的血才會如此,莫不是這女將軍……不是處子之身!”
眾人先是錯愕吃驚,而後皆而轉變成帶著輕蔑的淫笑、嘲笑,意味深長,齷齪的心思暴露無遺。
“那後來呢?”
“劍靈在我朝是何等神聖,不貞之血祭奠那是要動搖國本的,老淩王能忍的了這個,當夜就秘密拖她生祭了淩水水神。”
“這麼快?”
“快什麼,此等荒淫之人就該立即投湖祭神。”
“是的,是的。”眾人一副大快人心的架勢,不停的附和。
又一陣交頭接耳,有人不懷好意的問道“我很好奇,什麼樣的男人能夠對這種女人下的去手”
頓時,小茶館內悶笑聲一片,聽到此處,顧予初捏杯子的骨節咯咯作響。
“你們還不知道麼,那個女人從前是東啟景帝還是王爺時被休棄的王妃!”
謔一時間氣氛又突然變了
“一個破鞋,那咱們靖川王不是”
“怪不得紫延宮的速度如此之快”
那些人欲言又止,男人們之間幾個眼神,便各自心領神會。
顧予初顯然有些坐不住了,秦王府的前塵往事如潮水一般向她腦中湧了過來,哪些隱秘過往對她而言並非難以啟齒不敢回望,隻不過她更想忘了,就好似這個世界上不曾有過秦王妃一樣,哪怕她隻是一個命如草芥為人刀刃不明真相的巽影,或者隻是背負血海深仇不得不隱姓埋名的亡族孤兒,無論哪一種,都比秦王妃立而後廢狼狽窘迫要好上千萬倍。
更何況,如今的她,心裡有了要珍視的人,這樣如山如海如箭如刺的閒言碎語,她自己受著無妨,可卻不忍心讓淩不惑為她所累。
正當眾人不肯停下舌尖卷起的三尺浪頭但又不得不壓抑著神動色飛的沸騰心緒時,一則新傳來的消息,讓顧予初決然起身,不得不匆忙回驛館應職。
“最新消息,太子為了逼迫靖川王交出手裡的兵權,抓了尉遲將軍做威脅,眼下靖川王帶了好些個人硬闖了太子府,管太子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