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簾夢碎,讓大家不禁猜測,到底是何人能夠豪擲萬金,又是誰惹美人長淚遁入空門。
若第一件事引不起女人們的興致,那麼第二件事則是讓全城的少女們為之奔走。
城南的月老祠後的仰春亭十裡荷花怒放,其中並蒂花開竟有十餘株,更古未有。恰逢乞巧節臨近,有人傳言這是花神娘娘顯靈,隻要在節日當天親手縫上荷花香囊贈與情郎,情投意合者必結連理。
於是乎,雲京風向一偏,男人們飲酒嗟歎紅顏薄命,女人們歡天喜地針線縫情,秦王妃的傳聞雖不能絕儘,卻也不再新鮮。
顧予初的傷好了大半,可以起立自如了,她從束淵嘴裡得了這兩則熱聞,便知是淩不惑的手筆。
太陽還未落山,淩不惑卸了盔甲,馬不停蹄的回府見她。
剛一推門,屋裡散落一地的荷花描樣、各色繡線、綢緞,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你屁股不疼了?”他笑著問道。
“繡花用的是針線,況且靖川王的心意全城的姑娘們都收到了,我豈能怠慢。”顧予初側著身靠在榻上,比著兩種紋樣,頭也不抬的調侃道。
淩不惑得知心上人有這等好心思,欣慰極了,俯身撿起腳邊的描樣、綢緞,可握了滿滿一手,抬眼看去竟還有很多沒拾掇。
“你雖有此心,卻也著實不用這麼多?”
“千人千麵,各有所喜,多預備些,賣個好價錢,說不定還能填補一下王爺豪擲萬金的虧空。”
“這點子小錢,不勞夫人費心。”
“小錢?你們王公貴族都這麼視金錢如糞土的麼?”顧予初似乎沒有抓住重點,她是真心心疼那一萬兩黃金。
“總之以後府裡每一筆花銷都必要夫人同意了才行。”
“誰是你夫人?”她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願意被看出來。
“不是你還能有誰?!淩不惑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低頭在她耳邊呢喃道“無歎樓日進鬥金,卻承不住朝廷的一錠銀,若舍不得一個夢無缺,雲京便會有第二個無歎樓,孰輕孰重,他們自己掂量的清楚。”
“你這是強權重施,靖川王府既有這個能耐,太子府又怎麼會坐視不理?”
“淩子域收心養性,自然要與勾欄瓦舍、秦樓楚館劃清界限,我替他解決了後顧之憂,他自是不會反對。”
“那個夢無缺到底什麼來頭?”顧予初貓在他懷裡,似乎想明白了什麼,隨口問道。
“淩子域從前的紅顏知己。”
“這招真是厲害!”她猛的一下抬頭,不禁感歎道,“但你如此針對他,該不會真相信太子府是幕後主謀吧。”
“你說呢?”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確定在宮裡綁我的人和淩子域無關。”顧予初三緘其口,她雖然知道諾達是巽影,這事與他脫不了乾係,但此事涉及全體蟄伏雲京巽影的身家性命,她不能不有所顧忌。
“是啊,淩子域知道你武功底子,若是他要拿人,斷不會認為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用麻繩便能捆了你去。”
“那你為什麼還要那麼大陣仗去太子府惹是非口角,然後又拿夢無缺做他的文章。”
“綁人之事他是無辜,那太華道女刺客呢,含光大殿呢?如果都不是淩子域乾的,那幕後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離間我們兄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你是懷疑誰?”顧予初欲言又止。
“草原女王氣數已儘,樂嘉彭康更是斷了根基,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淩不惑煞有意味看向女人,“不過我好奇的是,若是他,竟然肯拿你們之間往日的情分做如此消遣。”
“關於我的那些傳言,不會是他。”顧予初也不擔心淩不惑吃醋,肯定的回應。“這一點,你也是相信他的,不是麼?”
“的確,如此小人做派怎會是他。”淩不惑見女人如此坦蕩,收起略有不平的情緒,全然就事論事起來,“所以,這件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幾日後上朝,淩不惑進言淩王,黑水十一部落入京已有三月,旗長一事既已定下,還是要早早回程擔起一方守衛的責任,逐客意思再明顯不過。
淩子域自靖川王闖府要人,單明曦在太子府裡明擺著的偏袒一事,讓他大為受挫,便事事都與淩不惑作對,再加上夢無缺的熱聞,雖看起來他與風塵決裂,專於政事,可茶語飯後那些個閒人又連帶著將他從前在無歎樓的哪些個風流韻事翻了出來,旁人聽了也罷,他根本不在意,可偏偏傳到單明曦的耳裡,將他這些日好不容易掙來的好印象大打了折扣,他氣不打一出來,一副誓要壓倒靖川王府的架勢。
於是便抓住這個機會,拿黑水雲京一行最少三月,即是朝聖,卻被匆忙遣回,有失朝廷風範做托詞,提議雲京最宜人的秋季就要來了,不如再等上一等,冬至之後邊關封禁他們必然是要主動辭行,如此說動了老淩王,留黑水十一族過了中秋節再走,這樣硬生生打亂了淩不惑的計劃,更讓朝野上下看清楚太子府在老淩王心中的分量。
自此,諾達瞧見淩不惑和淩子域不同的態度,便抓住這個機會,拂去之前為了接近顧予初而看似投靠靖川王的嫌隙,主動向淩子域示好。
從前太子府有意拉攏,可諾達並不領情,淩子域索性便也翻了臉。但這次,在賀蘭公主的斡旋下,淩子域最終接納他,二人正式結盟。
七月初七,雲京所有婦人、少女期盼的乞巧節終於來了。
顧予初的傷已然全好,又沒了驛館的差事,已然是閒人一個。淩不惑得了佳人毫不掩飾的真心,這個乞巧節自然是要好好共度的。
今日,他聽說顧予初親手做了巧果,特意將軍中公務早早料理好,趕回府去。顧予初精心裝扮了一番,難得換上了新衣裙,點了絳唇,淩不惑心裡歡喜的很,兩人一起用膳,談一談軍中趣味,也是溫馨滿滿。
可吃到一半,吾岑著急忙慌的闖了進來。
“什麼事,如此慌亂。”淩不惑被壞了興致,一臉的不悅。
“王爺,不好了。王府的匾額被人射了一箭”
“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顧予初已然坐不住了。
“誰家的弓箭?”淩不惑波瀾不驚的問道,並不認為是什麼大事。
可吾岑卻是焦心的很,答道
“不是普通的羽箭,是禦賜的琉璃墜!”
淩不惑的臉色就此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