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賀蘭公主在牢中歇斯底裡,對主審的官員頤指氣使、剖口大罵,日日吵著要麵見老淩王,親口訴說自己的冤屈,甚至開始絕食以示抗議。
“姑姑要是想和父君比忍性,大可試試,若是一不小心餓死在這牢裡,三司會審正好省去,紫延宮和天下自會看到姑姑親筆畫押的罪狀。”
淩不惑的一句提醒,讓賀蘭公主幡然醒悟,她知道這一次是事無回旋,便放棄了以死相逼,轉而靜默無言,對誰都是三緘其口。
繡衣使者這些年來收集的證據非常充分,一樁樁一件件全部擺於明麵,又有死裡逃生的涉桉人等的到場證詞,三司會審進展的異常順利,所有流程下來隻差定罪量刑這樁大事。
賀蘭公主對接下來將麵對什麼太清楚不過,雖然仍舊保持沉默,但心裡惶恐終日,以至於日漸消瘦,白了頭發。
在定罪之前,老淩王派內官特意去了監牢,轉告她自己的承諾,許她鴆酒之決,屍身免於示眾,並且保證她的子女不受其牽連,她的女兒亦會如初嫁入太子府邸。
最終,賀蘭公主被定為結黨營私、授財枉法、叛逆等幾條重罪,依照律法應判處斬首之刑,但念其曾有功於社稷,待所有牽涉官員入罪以後,賜鴆酒,留全屍。
隨著三司會審的結桉官報報告一同宣告天下的,還有姬和被封為太子側妃,待太子大婚之後擇日完婚的消息。
雲京上下嘩然一片,紛紛感歎權貴之家的人生起伏,稱讚老淩王大義滅親的公允及恩怨分明的清明。
本來心如死灰的賀蘭公主,其實並不相信紫延宮的承諾,但兩道聖旨之下,老淩王的愛護和不忍,讓她百感交集。
姬和在這大悲大喜之中,全然不知所措,她哭的撕心裂肺,錐心泣血的跪求淩不惑整整三日,想請他許自己和哥哥去見一見牢中的母親。
本來,行刑之前是允許至親見麵的,但涉桉官員頗多,一時半會也不能完全結桉,淩不惑擔心若此時讓他們母子相見,恐怕賀蘭公主垂死掙紮之下,又會謀劃出什麼意外來。
但姬和如此卑躬屈膝,苦苦哀求,淩不惑實在不忍,隻得答應了她。
大理寺的監牢內,即便是皇親國戚才能入住的天字號牢房,但和賀蘭公主府邸的廊腰縵回、簷??啄的金尊玉貴比起來,簡直如地獄一般。
姬和、姬恒在大理寺的安排下,入了牢房,見到自己鳩形鵠麵、形容枯槁的母親時,兩兄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賀蘭公主一邊訓斥著,一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可姬和、姬恒哪裡能控製得住自己,跪步向前,死死抱住她的大腿,眼淚很快染濕了她的衣裙。
賀蘭公主無奈,蹲了下來,抱住自己的一雙兒女,淚灑無言。
過了很久,姬和、姬恒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些,賀蘭公主才開口低聲交代後事。
“恒兒,我死以後,紫延宮若是抄家,你就搬回姬府,姬家世代忠臣良將,即便沒落了,但蔭蔽仍在,但若你不願意待在雲京,你父親祖籍之地我已置好地產,不在公主府名下,地契等所有憑證皆埋在姬府後院的枯井旁,可保你後半生無憂。”
“我不要聽!”姬恒很是抗拒,難以置信一向要強,不肯認命的母親居然放棄抵抗,默認了結局。
“聽我說完!記住,永不要入仕,若是要做生意,衣食住行的行當可做,倘若有人框你出錢不出力,千萬要拒絕。”賀蘭公主哽咽著提醒道,而後麵向泣不成聲的姬和,眼神之間的柔和悄悄退去。
“和兒,比起你哥哥,母親已經給你選了最好的一條路,以後入了太子府乃至紫延宮,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豔陽那個口無遮攔、吃裡扒外的你少和她往來,若實在無人依仗,言風至少仗義,你可與她親近,還有雲和殿的掌事女官紀大人,她受過公主府的恩惠,關鍵時刻你可與她求助。尉遲予初那個女人盛寵不衰之時你是鬥不過的,記住,即便你不爭不搶,也一定要想辦法懷上龍嗣,下半輩子才能立足後宮、永保尊貴。”
“母親,當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麼?”姬和哭著回道。
“事已至此,恐怕回天無力了。”
“妹妹要嫁給太子,隻要她能得寵,太子肯去禦前爭取,也許會有轉機。”姬恒一手拉住妹妹的手,一手揪住母親的衣裙,說道。
“是啊,紫延宮沒有趕儘殺絕,說明還是顧念與母親的兄妹之情的。說不定,過段時間回心轉意,便會放過母親的。”
姬和也開口安慰道,可沒想道一句兄妹之情反而撮到賀蘭公主的痛處,她這些天平靜下來的悔終究抵不過心裡如潮水般湧動的恨,一瞬間蕩然無存。
“什麼兄妹之情,在權利和利益麵前都賤如草芥!還有淩子域、淩不惑那兩個無恥小輩竟聯手誘我入局,最後他們父子三人同心同力啊,哈哈哈,我又算個什麼東西,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哼……”她咬著牙自嘲道,停頓了一會,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擠出半句對生的希冀,“………若我能活著出去……”
“妹妹嫁給太子,說明我們還有希望的。”姬恒見母親在絕望中失態,反複強調著姬和的這樁禦賜姻緣背後的機會,努力的安慰道。
“他暴虐無情,喜怒無常,一念之間可以施以賀蘭公主府無限榮寵,覆手頃刻間就要取走我的性命,自然要給天下一個好的交代,不然如何保住他善待手足、寬宥臣下的美名,這樁婚事便是最好的障眼法,哪裡還有什麼希望,彆天真了!”
“母親,你不知道,是妹妹找的太子,太子二話沒說便破例要求大理寺放行,我們今日才能來看您的啊。”姬恒為了讓母親不放棄希望,美化了姬和苦求的過程,可賀蘭公主並沒有那麼好騙,她鬼魅的盯著自己的女兒,輕輕的問道
“是這樣麼?”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