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公主躲在陰暗之下,眉頭皺起,終於開了口“你設計我?!”
“可以這麼說!”淩不惑大方承認,“但姬和的確從永誠樓一躍而下,隻不過有幸被人救起,她為了換你一條生路,事後不惜自請退婚,對你也是傾儘全力了。”
“湖塗東西!”賀蘭公主不禁罵了出來。
“我認為你才是最湖塗的那個!姑姑盤算著,送些個貌美的丫頭,就能把控官員,縱橫朝堂,聚宴私聚不斷,就能抬高公主府的地位,殊不知隻要恪守本分,您依舊是北淩最尊貴的長公主。姑姑盤算著,父君百年之後,唯有把姬和嫁入紫延宮,才能延續榮耀、手握重權,卻殊不知,即便沒有這親上加親,姬和和姬恒依舊可以嫁娶世代攢蔭豪門望族,一生富貴無憂。東窗事發,姑姑不惜百般刺激姬和,盤算著,姬和尋死你悲痛失心瘋魔,父君念及舊情、心有愧疚,就會對你網開一麵,殊不知,多行不義多年,兄長對你的忍耐已至極限,再無轉旋。”
“若不是你從中做梗,我何以至今日!”
“看來姑姑還是不願意反思自己的錯誤。”
“你父君手裡的血債要比我多上千倍萬倍,他可反思過自己?這麼多年,我甘為他的棋子,費儘心力替他試探挾製百官,卻他薄情寡恩,最終要置我於死地,難道不該不對我心存愧疚麼?!”
“姑姑既然說他薄情寡恩,又寄希望於他的內疚和不忍,不是很可笑麼?”
淩不惑對賀蘭的強詞奪理嗤之以鼻,他太清楚不過,自己的這個姑姑從小被父兄捧在手心嬌慣,任性妄為、專橫跋扈,心中隻有自己,做事不計後果,但究其根源,父母之溺愛,兄長之放縱,才是她罪孽半生的原罪。
賀蘭公主被懟的無言以對,沉默了很久,躲在暗處,詛咒道“皇權之下,人心隨時可變。你彆得意的太早。淩子域可不是個善主,他今日要美人不要江山,來日可說不準,你們兄弟反目是遲早的事,即便一母同胞也逃不過這個命數。”
“姑姑似乎盼望著我們心生嫌隙,乾戈相向!但若淩子域有心社稷,我真是求之不得,不如姑姑你去勸勸他?”
“哼,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呢?!”
“王叔和父君也是一母同胞,如今已逾甲子之年,即便王叔曾有過不甘之心,卻也毫無不臣之意,‘複誠’之封號即說明一切。倒是姑姑你,本有兩個北淩最有權勢的兄長照拂,尊貴和榮華應有儘有,卻非要不知進退、自掘墳墓,你與皇叔相比,到底是居心不良還是時運不濟?”
“即便我身在令圄,也輪不到你這個小輩來教訓我!”賀蘭公主衝出黑暗,雙手扣住監牢的鐵欄杆,麵目猙獰的怒斥道。
“不敢,我隻是不明白,即便姑姑認為手足之情脆弱不堪,那母子情分呢?姬和即便不是姑父的骨血,卻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你拿她的命做墊腳石,為保萬全,還命殺手伏擊,當真如此忍心麼?”
“你胡說!”賀蘭公主用力搖著監牢鐵欄,嘶吼道。
“是胡說姬和的身世,還是姑姑的殺心?”淩子域冷笑道,“當年,姑姑為刺激姑父,不惜與家仆私通,可姑父早已萬念俱灰,你羞憤之下又懷有身孕,為保名節,不惜接連毒害姬和的生父和姑父二人,難道忘了麼?當年若不是父君和王叔為你遮羞,安撫姬家宗族,恐怕姑姑也活不到現在。”
“你閉嘴!閉嘴!不是我乾的,和兒是思埠哥哥的孩子,是他的!”
賀蘭公主提及最不願回首的往事,情緒失控,哭喊了起來。
“姑姑這些年走錯了太多路,如今也當醒悟了。”淩不惑深深歎了口氣,他其實並不想刺激這個將死之人,無奈她太過執著和偏激,隻得如此,她才能正視自己犯下的罪孽。
“與我們而言,無論姬和的生父是誰,但隻要是姑姑的孩子,都是淩氏旁係血脈,無論是我還是淩子域今後都會善待於她。姬恒亦是如此。”
多餘的話,他也不想多說,留下這句便轉身要走。
“我死之前,不必讓他們兩個來見我。轉告我大哥,我要火葬,屍骨歸於天地,永不入輪回。”
“好。”淩不惑回頭,承諾道。
賀蘭公主交代完了這些,便又緩緩走入黑暗之中,嘴裡喃喃念到“都不再見了,再也不見了……”
顧予初在角落默默聽完一切,並沒有報仇的暢快感,反而心底無比的沉重,隻是覺得眾生皆苦,與身份地位無關。
她愣愣的靠在甬道的牆邊,直至淩不惑默聲的杵在她的麵前,她才回過神來,訕訕的扯開笑臉,卻如她所料,這個男人冷麵繞過她,向外走去。
女人也並不在意,不緊不慢的跟著他,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直至到了大理寺的門口,見隻有兩匹馬,而淩不惑獨自上馬沒有管她的意思,她便轉頭故意調戲了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吾岑。
“小吾岑,我腿疼,要不你載我一程吧。”
吾岑嚇出了一身冷汗,緊張的瞥了眼一臉陰鬱的少主,連忙答道“不不,馬還是留給將軍騎吧,我走回去。”
“那可不行,我又不重,你是在嫌棄我是麼?”
“不敢不敢!”吾岑連忙擺手,將韁繩一把塞到顧予初的手裡,拔腿就要跑,可卻一把被她逮了回來。
吾岑臉漲的通紅,大氣不敢喘一個,淩不惑實在看不下去,才將手伸到女人的麵前。
顧予初得意洋洋挑眉暗笑,毫不猶豫的將手搭了上去,男人用力一扯,她穩穩的落入熟悉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