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想不出,黑羽先生你冒著暴露的危險向我打電話是為了何事。”
盤踞在心口的不安瘋狂的膨脹。黑羽盜一的牙關打顫,好一會兒才克製住自己用最平緩的語氣……問出了那至關重要的問題。
“報紙上的消息……是真的嗎?”
stenfano的聲音在下一刻就緊接著響起,比之前更為強烈地嘲諷道“黑羽先生說的是什麼報紙?這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消息數不勝數,黑羽先生若是不說清楚,我又怎麼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黑羽盜一聞言,眉心一動,苦澀迅速從心口蔓延開來,所到之處,剝奪了其餘的感知。
死……
他艱難的用嘴唇模擬了一番口型。微弱的氣流從牙縫裡竄出,沒有聲帶的共振,無法表意。
電話那頭的人好似有無窮儘的耐心,用等待來逼迫他吐露這不願麵對的字眼。
輸的人,自然是他。
“他……dean他……死……了嗎?”
這句話比世界上任何尖銳的武器都來得鋒利,輕而易舉的割裂了黑羽盜一的強自鎮定。
他拿著手機的手因為太過顫抖,隻能屈起擱在桌麵上。咬在唇上的齒因為太過用力,舌尖已能嘗到絲絲腥味。
黑羽盜一閉上眼,屏住呼吸,等待一場令人恐懼的審判。
也許這句話之於stenfano而言也是不可碰觸的禁區,惶惶不安的沉默在指針一格格移動裡增長,直至瀕臨無力承受的臨界點。
“死……麼?”自言自語的疑問句仿佛惡魔誘人墮落的蠱惑輕柔的響起。
在黑羽盜一嗡嗡作響的腦海裡,一句“怎麼可能……”宛若清泉霎時間澆灌他乾涸冒煙的內心。
冷汗,虛脫,一係列身體反應在精神放鬆之後瞬間淹沒了身軀。
黑羽盜一隻能機械的重複“那就好”三個字,目光渙散。
他的心底並未產生喜悅這種情緒——倒像是個劫後餘生的幸存者,尚自沉浸在迫近的死亡陰影裡顫抖恐懼。
黑羽盜一忍住喉腔上湧的乾嘔,說了聲謝謝便準備掛斷電話,然後著手抹去今日的痕跡。
然而,電話裡卻再一次傳出stenfano的冷笑。
他說——
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黑羽盜一僵住了身體。
四、
那一日接下來的對話暴露了極多的,黑羽盜一從未曾知曉的秘辛。
比如——
一顆名為潘多拉的寶石。
亦是所謂的——命運之石。
相傳,在夜晚將這顆寶石對著月光察看,便可看到其中鑲嵌的小寶石。
而這顆傳說中的寶石最大的作用就是所謂的——長生不老。
沒有人知道這顆寶石在什麼地方。
“don受了很重的傷,陷入重度昏迷。現在正秘密安置在彆處靜養。”
“他在你離開之後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對,一月份下達了極為激進的幾項行動方案,引起了敵對實力的暴動。你的結婚消息傳出後,更是糟糕。二月份中旬,更是一意孤行,想要拋下西西裡島這邊偌大的產業跑來日本。這個被內部的間諜走漏的消息,引來了仇家。don當時沒有帶任何保鏢,而是瞞著所有人的私自行動。卻不想被時時刻刻都盯梢的敵對勢力抓住了時機。”
“很愚蠢,是吧?如此冒失根本不像他的所作所為。可這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是一場混戰,參與之中的不隻一方。等到我們的人趕過去,don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假如隻是受傷也就罷了,手術結束後,病情非但沒有控製,反而急劇的惡化。直到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他似乎被人下了毒。”
“毒藥很霸道,破壞除了中樞神經以外的一切細胞。確切的說,並不是破壞,而是催使它老化。具體的rihath做了一份報告,大致就是人體有一種端粒酶,修複dna克隆機製的缺陷,延長細胞的生命。而這種毒藥不巧,就是破壞這種端粒酶。”
“為了防止病情的進一步惡化,隻能通過一些輔助性藥物來抑製,可是……現在的醫學條件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所以在還沒有到達最壞的情況前,我們不得不使用低溫讓don進入假死狀態。”
“而在這時,我們得到了一個情報,一個唯一可能救得了don的東西。”
“命運之石——潘多拉。”
“也許你覺得這不可思議,可這個世界上偏巧就存在這種疑似超自然的東西。而且,掌握著這個秘密甚至已經著手從中研發相關藥物的,不是彆的……正是e。”
“自二次大戰開始,這項秘密的計劃就在私底下進行……我們之所以得知這個,並非從彆的什麼探子手中,而是在don留下的資料裡找到的。你應當明白,don這些年潛伏在e裡是為了什麼。沒錯,就是為了那不為人知的研究項目,這之一……就是潘多拉。”
“可惜的是……雖然e在研究這個,那寶石卻不在他們手中。”
“所以,如今我們所能做的,除了讓rihath加緊解藥的研究外就隻有四處派人尋找那顆名為潘多拉的寶石。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卻依然得不到絲毫消息。更糟糕的是……一些知名的寶石落在那些王室手中,無法強行奪取。這看似蘊藏希望的魔盒……實則是鏡花水月的幻影。”
“是的,我是故意說這麼多。你的能力對於這件事的成功能起到很大的助力。可是……”
“你真的願意嗎?”
“先彆急著回答,你現在說什麼都是一時衝動,根本做不得數。你必須得明白,這顆寶石存在於世界任何一個角落,而你沒有任何參考的信息,僅能盲目的撒網式尋找。這之中還會有無數的不可預測的危險,你必然得離開你的新婚妻子獨自作案。”
“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終點。”
“所以,黑羽盜一,五天之後,再給我你的答複。”
五、
冗長的敘述也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鐘,留給黑羽盜一的卻是長達五天的心理抉擇。
這不好受。
誠如stenfano所說,假使當時一口應下確然是一時衝動。可這衝動也算是一種決斷,比起那空出的予以思慮從而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五天,好太多。
再加上還要注意情緒是否會影響到黑羽千影……五日過去,黑羽盜一反倒沒了拿起電話說出選擇的勇氣。
但那不是逃避的借口。
選擇很多時候都是強迫式的。
黑羽盜一那天早早的就起床,洗漱完畢出門。
漫無目的的坐著公車,在整個東京遊蕩。
那是個周末,六月的陽光明媚熱烈,盛夏未至,暑氣卻早已到來。少女們早早的撐起陽傘,饒是這樣,依然有細密的薄汗從額頭冒出。
櫻花在五月初就謝得乾乾淨淨,可這不妨礙夏日裡百花爭妍的熱鬨場麵。紫丁香,白玉蘭,梔子,繡球,淩霄,合歡,月季……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堂的野花。
由不得在西方流傳著六月新娘這樣的說法。
在這樣花團錦簇的季節裡十指相扣許下終身不失為一個美好婚姻的開端。
東京最讓人欽羨的結婚勝地——花之教堂。
黑羽盜一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駐足在此處。也許是看著那神聖的建築造型就能洗滌心靈。
他倚在一棵開得極絢爛的梔子樹下,聽著教堂裡傳出來的婚禮進行曲出神。
他想起很多,譬如一年前的七月末那場世紀婚禮,譬如四個月前那場匆匆了事的簡陋婚禮。
他想起自己握著cudean的手一起聆聽神父的致辭,他想起自己牽著黑羽千影的手許下一生的諾言。
他想起十多年前箱根的山,他想起一年前宏偉的西班牙王宮。
他想起泛著花香的酒釀,他想起璀璨奪目的紅寶石。
他想起西西裡島的夜晚,他想起加利福尼亞的海岸。
“你喜歡我嗎?”北野千影這麼問。
“你真的願意嗎?”stenfano這麼問。
黑羽盜一合上眼,隱隱約約能聽到教堂裡傳出來的神父莊嚴的詢問。
“毛利小五郎先生,你是否願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都將毫無保留的愛她,對她的忠誠直到永遠。”
許是被這莊嚴的氣氛所感染,一直徘徊不定的心終於沉澱了下來。
“我願意。”一個略帶沙啞的嗓音通過擴音器傳了出來。
黑羽盜一怔了怔神,掏出懷裡的手機。在神父女方詢問同樣的話語時摁下了通話鍵。
“我願意。”一個清亮的充滿喜悅的聲音迫切的回答。
“想好了?”
“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