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去書房,書房裡也沒人。
又去陽台看,依舊沒人。
……
祝以臨在家裡轉了一圈,每個房間都看過了,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他後知後覺地拉開門,如願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祝以臨鬆了口氣“你在這乾什麼?怎麼不出聲?”
陸嘉川背對著他,麵前是衛生間的洗手池,洗手池上掛著一麵巨大的鏡子,他通過鏡子看著祝以臨,目光沉沉,麵色如霜。
祝以臨也看著鏡子裡的他。
他的衣襟上沾了血跡,挺大一塊,顏色又深又暗,祝以臨看得眼皮直跳“……什麼血?”
陸嘉川沒吭聲。
祝以臨走到他旁邊,把他扳過來,麵對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檢查了一遍,他身上沒有傷,那血是從彆處沾上的,祝以臨懸起的心落下了,視線一低,卻見陸嘉川垂下的左手似乎有點發僵。
祝以臨心口一跳,伸手去抓陸嘉川的手腕。
陸嘉川躲了,眼睛依舊盯著他,不聲不響,衛生間裡安靜得隻剩呼吸聲,祝以臨先開口“你是不是看見那張照片了?……對不起。”
陸嘉川仍然不說話。
他似乎在極力控製著什麼,不能開口,否則牙關一開,將會說出他自己不想講或者祝以臨不願意聽的話。
祝以臨耳邊回蕩著陸娉婷那句“他會發瘋”,迎著陸嘉川直視的目光,心臟又懸到了嗓子眼,祝以臨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清晰地意識到,陸嘉川的狀態非常不對勁,一般人吃醋生氣不是這樣的。
“……寶貝。”祝以臨壓低嗓音,試著哄他,“把手給我,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往前靠了一步,貼到陸嘉川身前,“那是個誤會,我不認識你姐姐,怎麼可能跟她有關係?這件事我們慢慢講,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你先給我看一下,你的手怎麼了?”
陸嘉川一動不動,祝以臨靠上去誘哄似的親了親他,希望他放鬆一些。
但祝以臨身上有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很迷人的香,也很惡心,陸嘉川聞到那氣味臉色一變,猛地抓住祝以臨的衣領,把他推到了洗手台上。
祝以臨悶哼一聲,後腰撞得生疼。
陸嘉川的手終於露出來了,他的左手手指和手背上有好幾道刀痕,抓住祝以臨時,傷口又崩裂了,汩汩地往外流血,但他完全不知道疼,死死地按著祝以臨,一點也不鬆懈。
“你為什麼要和她見麵?”陸嘉川十分受傷,“你明知道我不高興,為什麼要去見她?哥哥,你不在乎我的心情。”
他盯著祝以臨的嘴唇,神情認真又焦慮,似乎在回想那張照片,對照判斷哪個位置是被陸娉婷親過的。
這個過程使他萬分痛苦,祝以臨感覺到他在發抖,他手上的血沾到了祝以臨的脖子上,祝以臨被勒得說不出話,一整個下午的心情跌宕起伏,到了此時,大概是跌到最低點了。
祝以臨忍著心顫,一根一根掰開陸嘉川的手指,一邊安撫他。
“我去見她,是因為她說有一件屬於你的東西要給我。”祝以臨沒直接提遺書,他不確定陸嘉川想不想讓他知道遺書的事情,“我不認識她,下午見麵的時候,她故意惹你生氣才那麼做,我一時沒防備……對不起,你彆難過了,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
陸嘉川麵色森冷,毫不在意地隨手抹了一把自己手上的血,他越做動作,傷口撕裂得越深,血流得越多。祝以臨看不下去,想按住他,幫他處理傷口,卻被他一把推開了。
“我不應該心軟,把對死者的愧疚轉移到她身上,還讓她有錢過活。”陸嘉川從牙縫裡吐出一句,“叫她和陸豐奎一起死,就沒今天的事了。”
他一腳踢開衛生間的門,大步往外走。
祝以臨愣了一下“陸嘉川!你乾什麼去!”
陸嘉川腳步一頓,站住了。
祝以臨從衛生間狹窄的門看著外麵的他,看見他低著頭,肩膀微微發顫,用一種極度隱忍的、仿佛積攢了幾萬年恨意的嗓音,輕聲說“對不起,哥哥,我想殺人,我忍不住,你……”
他可能是想說,你不要管我。
也可能是,你覺得我瘋嗎?會不會怕我,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或者,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但他的腔調太無望了,一個人熬過七八年,沒人在意他是死是活,他曾經想死,但最終選擇活下來。
為什麼要活?
他內心深處最想說的話是什麼?
祝以臨不知道,猜不出來。
但那些事情不是他的錯,祝以臨不怕,不覺得他瘋,也不想再讓他一個人走。
“我陪你去。”祝以臨跟上他,牽起陸嘉川發抖的手,“——你想去殺誰,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