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成一小團窩在沙發,安靜等著疼勁兒過去,聽江檸說她見到小叔叔了,幾年不見小叔叔更好看了也更可怕了……
突然之間什麼都看不到,窗外對麵高樓也瞬間隱沒黑暗中。窗外風聲雨聲攪在一起,下一秒惡魔仿佛要破窗而入。
手機還有百分之十的電。
顧桉和江檸說明情況退出聊天,怕萬一顧楨找她。
關於中秋節的記憶,好像都不算太好。
小時候跟著外公外婆家,後來外公外婆去世,她被接到舅舅家。
父母尚且在世,開開心心組建新的家庭。
親生父母都不管她,而舅舅肯照顧她,她心裡很感激。
即使他可能……隻是為了每個月到賬的撫養費。
爸爸打來的,媽媽打來的,哥哥打來的……
今年中秋節,雖然哥哥不在身邊,但是她有家了。
這個念頭讓她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她迷迷糊糊睡著,小腹的疼痛也變得遙遠。
門鈴卻冷不丁響起,像是夢裡的錯覺,在她迷糊時,門鈴聲再一次清晰傳來。
……這個時間會是誰?
要不要裝作家裡有人的樣子?
“哥哥,好像來客人啦!”
顧桉攥緊拳頭尾音卻依舊發顫,喊完這一聲,才假裝鎮定去問門外“請問是誰呀?”
門外聲音冷淡又散漫,聽著特彆大少爺,“開門,警察。”
顧桉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臟,重重回落。
客廳沒有燈,沒有蠟燭,因為暴雨落地窗透不進來半點星光。
江硯打開手機自帶手電,眼前有一小塊地方被照亮。
“你怎麼還按門鈴呀。”
江硯想起她虛張聲勢給自己壯膽的那聲“哥哥”,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些,“怕冷不丁開門嚇哭你。”
“喔……”顧桉疼得直不起腰,“那你怎麼回來啦?”
“手機充電器忘帶了,”江硯隨便扯了個理由,把食盒往她麵前一推,“順便就給你帶了吃的。”
他從江家老宅找了蠟燭,昏黃光影有些暖。
女孩瓷白的小臉被照亮,對上她眼睛時,堵在心口一晚上的煩躁奇跡般平複。
“挑喜歡的吃,不喜歡的扔掉。”
當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眼前點心精致得讓她不忍心下筷,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菜肴美味得讓她瞪圓了眼睛。
顧桉饜足地眯起眼睛,“謝謝江硯哥哥。”
顧桉吃完飯,把食盒刷乾淨擦乾,沒吃完的飯菜分門彆類打包放好,拿了小毯子到沙發一角窩著。
“怎麼還不上樓睡覺。”
顧桉不想說自己怕黑,怕說了怕黑江硯要照顧她感受、不好意思離開,隻是小小聲問“江硯哥哥,你不走嗎?”
明明怕得要命。
江硯輕描淡寫道,“等雨小些,開車方便。”
顧桉沒忍住彎起眼睛,聲音也帶了甜甜的笑“那你可以給我講講不涉密的案子嗎?”
他是警察,哥哥也是,神聖不可冒犯且遙不可及。
她想了解。
江硯無奈,揉了揉俊秀的鼻梁。
送孩子上學,給孩子送飯,現在還要給孩子講睡前故事。
蠟燭柔和的光柔和了他側臉輪廓,精致得讓人心動。
“從前有個智障兒,被母親照顧很多年。”
“然後智障兒的病治好了嘛?和他的同齡人一樣。”
江硯冷冰冰打破她想象,聲音涼而緩和,“有一天,他死了,他殺。”
顧桉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硯把關鍵信息涉密信息省略,聽起來更像是關於另一個世界的天方夜譚。
身邊的女孩拿小毯子把自己裹成圓滾滾一小團,眼巴巴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所以,是智障兒的媽媽,因為擔心自己走了以後兒子沒有人照顧,才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嗎?”
“殺死之後,又去公安機關自首的是嗎?”
“那最後呢?”
“怎麼判的刑?”
“不知道。”
“故事講完了。”
後麵部分他不想提。
他見過的陰暗麵她一輩子都不會見到。
這個世界遠比她所見所想更加複雜和殘忍。
燈亮起的瞬間,顧桉條件反射轉過頭看他。
那雙眼睛顯出原本溫柔的樣子,黑白分明有柔和的色澤,漂亮得令人側目,而現在正靜靜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竟然就這樣,陪她坐了一個晚上。
在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燈才會亮起的夜晚。
在這個下著暴雨的中秋節。
江硯站起身,身上的白襯衫已經不像出門時挺括,領口開了兩顆扣子,從她角度能看到令人遐想的鎖骨,喉結線條清晰淩厲。
就這麼幾秒的時間,他人又恢複平常那副冷冰冰的少爺模樣,懶洋洋道“時間不早了。”
見她沒有反應,他微微欠身,冷白燈光兜頭而下。他人清瘦臉又白淨,身上襯衫西褲,看著禁欲又……斯文敗類。
而下個瞬間,斯文敗類的手指在她鼻梁輕擰了下,語調散漫,眼神不羈。
“好奇寶寶,可以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