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天香!
“你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顏清將軟枕置於胸前,緩緩坐起,看著那柄伸到羅帳中來的黑色劍柄,上麵有青紫色龍紋浮雕,頗有青龍臥墨池之妙。
可知執劍者身份非尊則貴。
“衣裳穿好,出來一見。”那人聲音冰冷陰沉,聽上去有一定年紀了,撂下一句話,轉身去了明間坐下等待。
顏清無奈得很,義兄的藥非常有效,又添了雪蓮,估計明天能愈合,三天後就能下地走路,可這人又要她現時下地相見,這算哪門子君子,她哪經得起一再折騰。
衣物在屏風那頭,根本沒料到會有人夜探閨房,她想拿也難,用絲被先裹起吧,褻衣裡衣都有著上,不至於春光外泄。
“我足部有疾。”顏清撫著額頭,有氣無力,心裡盤算如何全身而退。
“真的那麼嚴重?”聽他口氣,大概以為她是裝的。
未幾,他再次入內,手上提著椅子,在她麵前坐下,“給我看看。”
顏清很無奈,對方明顯認識她並知道自己腳部不適,可是她認不出這把聲音,他是易容高手曉得偽裝不成?
“不給如何?”她試著摸他的路子,為何而來。
他輕笑幾聲“你說呢?”
這聲音可聽不出威脅或諷刺,很平淡,就像友人間輕鬆的問話。
顏清讓他挑簾,“兩旁有鉤子,勞駕你幫忙掛起。”
他起身,長臂一伸,馬上掛好。
原先淡淡的草木氣味沒了遮擋立刻從香帳撲鼻而來,濃淡適宜,充斥於鼻腔之間,有種非常安寧舒適之感。
他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著她,呼吸放緩。
顏清原是彎腿側坐,配合地挪到床沿,雙腿垂下,左手抱著絲被護體,右手去解纏腳的白綢。
“好多了,但還是不方便下地走路。”她不知道對方是關心她還是純粹好奇,他不僅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就連雙眼也用黑紗遮起,靠得那麼近依然聞不到他身上有何獨特氣味,明顯是有備而來,非常謹慎。
暫時無法判斷他是誰。
“你想要知道什麼白天來不行嗎?夏螢找我也是白天來的。”顏清特意提起夏螢,暗中留意對方反應,誰知他隻盯著她雙足瞅。
他竟忘我地朝顏清雙足的方向伸出雙手,卻停在半空,啞聲道“你這皮膚真的是……”
顏清知道男人對著好看的女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她以前在江湖行走,雖不能說什麼都見過,但總歸聽過,也遇見過,隻是她不能確定眼前的男子對她是個什麼意思。
她將來要不要成親?退過親,聲名狼藉又能與哪位少年郎相親相愛?
平日裡沒心思想這問題,今晚他來擾她,反倒想起這種事。給父母報仇後,若是她還能活下來……再說吧。
“不太好,累贅,對吧?”
顏清說的是事實,可他不喜,聲音略顯煩躁“還有其它地方受傷了嗎?”
氣氛有點詭異,一個不能見光的人物,夜裡潛進少女閨房,說著些噓寒問暖的話。
顏清很想儘快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再被彆人隨意誣陷、威脅和打擾。她抬起頭來看他,充滿倦意的黑眸有脈脈溫情滲出,右手撫上心口,“世情惡,多少有點傷心,還好尚未絕望。”
“你!”他倏然站起,壓低聲音怒道“彆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個小妖精!”
他微微喘著氣。
顏清無辜地望著他,從上而下,這身高體型,像誰呢?
清瘦又不失力量感,行走間隱約可感受到一股貴氣和凶煞,大約比她高八寸。
“你!”他好像很生氣,“妖孽,我殺了你!”
顏清雙眸瞬間蒙上一層霧氣,笑意略顯苦澀,仰起纖長得宜的脖子“來吧,今夜不將我殺死,你就是豬狗不如。”
她可以肯定眼前的臭男人已被美色所迷,然而置身枷鎖之中,白日裡真麵目示人時無法衝破桎梏與她來往,夜裡倒是硬氣,要殺了她以驅心魔。
說白了就是個懦夫。
“顏清!我……”他顯得很痛苦,突然欺身逼近,熾熱的呼吸噴在她臉頰。
顏清輕盈的呼吸也輕輕地呼在他麵前,被微張著唇呼吸的他吸去大半,她心裡其實有點慌,怕對方萬一失控,她的清白有點懸,思緒飛轉間換了措辭“既然你注定與我有緣無份,感情又熱烈得需要殺我才能使內心清平,動手吧,我不會怪你的。”
她的嗓音比她身體還要嬌弱,萬般無奈,透著一股子認命的味道。
“我下不了手,你自儘好不好?”他盯著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眸不過是蒙了一層水氣,竟蘊漾著無比勾魂攝魄的媚意。他弄不懂,無恥地想激怒她,想看更多的絕世風光。
顏清目光瞥向彆處,憂傷地說“今日夏螢就差點逼死我,可是我怕疼,還是苟且活著吧。”她笑了笑繼續道“或許明天能好起來呢。”
顏清怎麼可能會自儘,若到了他非要動手那一刻,她必不會坐以待斃,十指指甲,無時無刻不藏著致命的毒藥。
“是嗎?”他忍不住朝她臉上吹了口氣,“你以前到底勾了幾個男人的心?為何沒有我?”
顏清還是猜不出他是誰,京城有幾個男子身形相晃,像劉子問、衛秋翎、李家公子等都差不多高矮肥瘦,劉子問是個不會武的,衛秋翎病弱,李家公子……沒什麼印象了,有幾個李姓公子哥兒呢。
清兒以前有過接觸的男子皆是少年,這個人應該是偽裝了聲音,也是個少年郎才是。
“一個也沒有,你信不?我咬了夏螢一口,然後他親了我,你看我嘴巴是不是有點腫?”顏清嘟唇給他看,嘟起的紅唇離他隻有一分之距。
顏清在玩火,但她知道自己將會成功逼退他,因為他沒底氣與她明著來往。
他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往後一縮,二人距離因為也稍為拉開,但他又立刻靠近,怔忡地看著她的唇,內心狂熱呼喊著要她,可理智又千方百計將他拉扯後退。
他終是退了一步,咬牙道“小妖精,惹誰都彆惹夏螢。”
顏清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就走了,像陣風一樣消失在簾子外,“不勞你費心。”
她對夏螢根本沒興趣。
對方真的走了,她舒了口長氣,又逃過一劫。
瘋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