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嬴政而言,呂不韋是妥妥的保守派和溫和派。/br但世人或許都已經忘了,呂不韋為商賈時期的看家本事可是風險投資和囤積居奇!/br呂不韋骨子裡是帶著賭性的。/br隻不過呂不韋的賭不是腦子一熱的賭,而是在經過慎重思考和仔細判斷之後才會下場梭哈的豪賭!/br而這一次,呂不韋則是在充分了解了代王嘉、燕王喜和齊王建的心性之後,將整個天下都拽入了他的賭桌!/br韓倉振奮的連聲道:“代、燕、齊三國若欲戰我大秦而勝之,至少至少也要興兵六十萬。”/br“在代、燕二國膏腴之地近乎於儘數淪喪的現在,齊國必須要承擔起為三國兵馬提供糧草的重任。”/br“但據本官估測,齊國若是再贈我大秦百萬石糧草,則齊國糧倉將近乎告罄!”/br“三國至少也需要耕作三到四年才能積攢出如此之多的糧草。”/br“一旦文信侯此策竟功,我大秦至少在三到四年之內無須擔憂三國盟而攻秦!”/br“本官以為,文信侯此策甚善!”/br而最讓韓倉心悅此策的,其實還是那百萬石糧草。/br要知道,今年的大秦再次被趙國牽扯,大量青壯沒能入田播種,直至燕國賠償抵達才算緩解了大秦的燃眉之急。/br若是齊國真的交出了百萬石糧草,大秦的財政情況可就寬裕多了!/br魏繚沉吟片刻後,也肅聲道:“本公以為,齊王不敢賭。”/br“此戰長安君殺敵盈野,代、燕二國短時間內再次興兵的可能微乎其微。”/br“齊國僅憑一國之力便能抗住我大秦銳士的可能微乎其微。”/br“雖然我大秦於此刻再次發兵的可能同樣微乎其微,但長安君願聽從朝中命令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br“諸多考量之下,齊王不得不接受我大秦的要求。”/br“即便齊王敢賭,齊國臣子也不會允許齊王去賭!”/br一名名大秦臣子在審慎思慮過後,認同了呂不韋的諫言。/br雖然呂不韋此策看起來非常冒險,很可能會讓本就已經身處崩潰邊緣的大秦踏出走向崩潰的最後一步。/br雖然齊王理應知道當今大秦也無力再戰,很可能會有恃無恐的拒絕從命,以便在代、燕二國恢複了些許戰力後迅速形成三國聯軍。/br但,大秦還有嬴成蟜啊!/br齊王建他怎麼敢用料算一般人的理性思維去料算嬴成蟜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來?/br隻要把嬴成蟜往前線一拽,就連嬴政都不知道秦齊二國什麼時候能打起來,更彆說是齊王建了!/br嬴成蟜弱弱的辯駁道:“本君以為,此策多有疏漏。”/br“畢竟眾所周知,本君向來都會嚴格執行王令。”/br“隻是因前線戰況變化的太快,本君才不得不偶爾臨機決斷。”/br“且除卻本君第一次出征時未能依王令攻趙之外,本君每次出征都完成了王令。”/br“齊王怎會不敢賭本君會嚴格執行王令呢?”/br“文信侯的推斷殊為奇怪!”/br但一眾朝臣竟無一人回應嬴成蟜這話。/br就連嬴成蟜自己說這話時語氣都有些飄忽。/br雖然嬴成蟜懷揣著一顆聽令行事的真心,但事實卻沒法讓嬴成蟜這話有任何說服力!/br嬴政略一沉吟後沉聲道:“文信侯此策,甚善!”/br“即便此策不能為我大秦拖延太長時間,但卻至少可以儘可能的削弱敵國。”/br“上卿姚賈!”/br“出使齊國之事,交由愛卿完成。”/br姚賈當即出列拱手:“臣,必不負大王信重!”/br嬴政略顯希冀的看向呂不韋發問:“文信侯可還有良策乎?”/br呂不韋拱手再禮道:“臣再諫,放歸趙王遷!”/br嬴政卻是搖了搖頭:“寡人亦曾想過要放歸趙王以令趙王與代王相爭。”/br“然,代王棄趙國宗廟而立代國,即便放歸趙王也難與代王爭鋒。”/br“且趙王乃是亡國之君,願附於趙王者,恐怕寥寥無幾。”/br嬴政不是沒想過放歸趙王遷。/br但趙王遷自登基至投降的表現實在是太拉胯了。/br曾經的趙人沒得選,不得不支持趙王遷。/br但在代王嘉橫空出世之後,即便是心向趙國的忠臣又有幾人還會願意去追隨趙王遷?/br趙王遷根本沒有和代王嘉競爭的實力,且一旦被放歸便隨時都有性命之憂。/br與其放任趙王遷死在代國,還不如把趙王遷握在手裡,沒準什麼時候就有用了呢!/br呂不韋笑而搖頭:“臣並不是要將趙王放歸代國,更不是將趙王放歸故趙地。”/br“而是將趙王放歸於燕!”/br嬴政:???/br嬴政閃過一瞬間的錯愕,而後瞬間轉為激動:“文信侯的意思是,借趙王挑起燕代之爭?”/br呂不韋欣然頷首:“大王英明!”/br“若放趙王歸代,則趙王恐有性命之憂。”/br“但若放趙王入燕,臣以為燕王定會對趙王多加照拂。”/br“至於燕王會如何借趙王之名行事,代王又會如何對待趙王,便非是我大秦能置喙之事了。”/br燕王喜的性子,天下皆知。/br手握趙王遷,燕王喜如果不借趙王遷之名搞事那他就不是燕王喜了!/br即便燕王喜能忍得住不搞事,在明知道燕王喜可能會借趙王遷搞事的前提下,代王嘉敢於和燕國深入合作嗎?/br而代王嘉又該以何等姿態麵對身在燕國的趙王遷?/br姚賈突然開口道:“臣以為,還可以派人在代地鼓噪。”/br“言稱趙之所以亡皆是代王出賣了趙國,證據就是代王在趙國滅國前悄然逃離監牢、前往代郡。”/br“並言稱趙王才是經周天子冊封的正統,代國隻是無德野國,唯有迎回趙王才合乎禮義。”/br嬴成蟜目露訝色。/br宋有欽徽,明有堡宗。/br趙國難不成也要出現個‘東狩’的趙堡宗了?/br隗狀有些擔憂的說:“若是放趙王入燕,則燕王不止對代國身具大義,對我大秦占據的故趙之地也將身具大義。”/br“若是燕王借趙王之名遊說故趙地之百姓豪強,甚至是號召故趙遺民作亂。”/br“我大秦又該如何是好?”/br呂不韋笑道:“一旦燕王借趙王之名行事,無論燕王是在侵犯哪國利益,都是對代國正統性的質疑。”/br“如此,燕代難盟。”/br“若燕代不盟,僅憑燕國之力何以勝秦?”/br“且代國所據皆為故趙之地,而我大秦疆域中曾屬故趙的卻僅隻三郡之地。”/br“隻要略加管控,隗公所慮便將不存也!”/br嬴政眼含迫切的朗聲而呼:“還請文信侯速速道來!”/br事實證明,呂不韋沒有空耗歲月。/br在這五年時間裡,呂不韋始終都在觀察天下局勢。/br而當他跳出案牘之勞形,呂不韋看待天下的眼光也隨之更加寬闊。/br一道道諫言被呂不韋接連上奏。/br雖然呂不韋至今依舊是在以文信侯的身份立於朝堂,然而呂不韋卻已不自覺的牽動整個朝堂製定了大秦下一個階段的整體外交策略。/br既然遠交近攻之策已無實現的可能,那便索性拋棄遠交近攻之策!/br接下來大秦外交的核心思想就是收買、離間、搞事情!/br三國不寧,大秦自安!/br而當呂不韋用一條又一條的策略勾勒出了他接下來的外交思想,嬴政心中的一個猜想也越來越堅定!/br由著群臣自行商討許久過後,嬴政方才目光複雜的看向呂不韋:“交好乃是長久之計,挑撥卻隻是一時之策。”/br“寡人觀文信侯上諫的一應策略雖然皆有奇效卻都難長久。”/br“不知文信侯可有保我大秦邦交長久之策?”/br呂不韋也停下了和群臣的商討,眼中帶著幾分無奈的看向嬴政發問:“需要嗎?”/br沒等嬴政回答,呂不韋便無奈搖頭道:“不需要了。”/br“大王已向天下明言大誌。”/br“長安君更是公然宣稱赤天已死,玄天當立,歲在戊辰,天下大吉!”/br呂不韋恨不能穿越回半個月前,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要阻止嬴政和嬴成蟜!/br幽怨的看了嬴政和嬴成蟜一眼,呂不韋苦澀長歎:“當今大秦已處於不進則亡之境地。”/br“我大秦已不再需要長久之邦交,而隻需要十數年之穩定。”/br“若我大秦不願步齊國後塵,唯有於十數年內統一天下這一條路!”/br“不止如此,我大秦還必須要在大王一朝令得天下基本穩固,民無反心。”/br“否則,我大秦必亡!”/br呂不韋所謂的‘危若累卵’從來都不是在危言聳聽。/br而是呂不韋真的認為大秦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br嬴政和嬴成蟜之間哪怕有一個人沒有表露出統一天下的誌向,大秦也還有退路,呂不韋也必然會強烈請求嬴政和嬴成蟜演一出兄弟內鬥的戲碼,以此熄滅天下人對大秦統一天下的恐懼。/br但當秦王和秦王欽定繼承人同時對天下發出了統一的呐喊,呂不韋還有什麼可操作的空間?/br沒有了!/br齊國早就已經給走到當下境地的大秦做出了表率。/br不統一,就亡國!/br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亡國之後再複國,而後被天下諸侯視作心腹大患!/br嬴政的心頭也頗為沉重,看向呂不韋的目光滿是誠懇:“文信侯可願助寡人一臂之力乎?!”/br看著嬴政藏於眼底的忐忑,呂不韋笑了笑:“長安君曾對本侯言說:雛龍早已成為天之霸主,老鳥又何必饒舌訓斥!”/br雖然呂不韋不支持嬴政的決定,雖然呂不韋覺得嬴政和嬴成蟜就是在拿大秦的社稷胡鬨,雖然呂不韋覺得嬴政是在走一條危險至極的險途!/br但當孩子毅然決然的走上險途且再無回頭的機會,又有哪個長輩忍心旁觀坐視?/br危險就危險吧,難道本侯還能棄大王不顧嗎?/br事已至此,本侯便陪著大王以大秦國祚為注,邀天下入局一博!/br呂不韋麵向嬴政轟然拱手,朗聲而呼:/br“既然大王心意已決,臣願為大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