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從未見嬴政在自己麵前露出過如此弱勢的表情。
此刻的嬴政不再像是一名侵吞天下的霸主,而隻是一名為生死所困的人。
一個普通的人!
但事實也是如此,無論你是千古一帝還是芸芸眾生,最終都將平等的歸於死亡!
嬴成蟜的心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沉重,強笑著粉飾道:“大兄今年不過二十有餘,何必去思慮生死大事?”
“父祖是父祖,大兄是大兄,萬不能一概而論!”
“現下大兄真正該思慮的,乃是稍後要如何對待鄭安期等十二位仙人。”
“若是封的低了,鄭安期等人雖不會不願,但卻無法讓天下人信服。”
“若是封的高了,弟可不依啊!”
嬴政根本沒有被嬴成蟜這拙劣的轉移話題技巧所惑,目光依舊哀傷的輕聲歎道:“乃兄怎能不慮?”
“不瞞王弟。”
“近段時間,乃兄每日皆覺困倦、精力不振、食欲大減,唯有吞服安神養體之藥物方才能強打精神處置朝政。”
“即便是日日服藥,乃兄日中(11:00)之際仍要小憩片刻,否則依舊倍感困乏。”
“乃兄親政不過七年而已,便已憔悴如斯!”
“以乃兄這般身體,還能再撐幾個七年?!”
嬴成蟜雙眸頓時一凝,尚且新鮮的血煞之氣自嬴成蟜身周席卷而出!
嬴成蟜很清楚嬴政至少能活到四十九歲,而今年的嬴政才二十九歲,嬴政還有二十年好活!
嬴政的身體絕對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如此嚴重的問題!
嬴成蟜聲音冷肅的喝問:“弟出征之後,大兄可曾召方術士,服方術士所煉之丹?”
嬴政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嬴成蟜的殺氣一般,麵色不變的緩緩搖頭道:“王弟已將那些方術士之能一一詳敘,更將方術士要麼收歸長安君府、要麼發往極西之境。”
“乃兄自不會再服方術士之丹。”
嬴成蟜雙眸微眯,一個個猜想自心頭浮現。
是宮中有人毒害嬴政?還是鹹陽宮的建材罕有毒性?亦或是……
嬴成蟜突然發問:“近段時間大兄每日會睡上幾個時辰?”
嬴政平靜的說:“仍是兩個時辰。”
嬴成蟜目瞪口呆的失聲發問:“兩個時辰?”
“大兄近段時間頗感困乏,卻依舊隻睡兩個時辰!”
是個人都知道困了要睡覺、乏了要休息吧?
結果你都已經明顯感覺到困乏了,還是每天就睡兩個時辰?
嬴政不解的問道:“乃兄少時貪睡,但自從乃兄登基,便日日隻睡兩個時辰,此事王弟是知道的。”
“近段時間朝中政務頗多,乃兄偶會僅睡一個半時辰。”
“可有何不妥?”
嬴成蟜嘴角抽搐的說:“有何不妥?”
嬴成蟜很清楚,嬴政會對嬴成蟜粉飾他的休息時間。
所以嬴政嘴裡的偶爾會僅睡一個半時辰≈嬴政每天睡眠時間不足一個半時辰。
每天的睡眠時間低於三個小時,至多中午再眯十幾分鐘,日日無休,如此持續了長達近半年時間,尋常人早就瘋了吧!
更重要的是,嬴政不睡覺的時候並不是在玩樂消遣,而是在思考政務、處置政事、縱橫勢力、拉攏人心,就算是去後宮尋嬪妃陪侍,對於嬴政而言也隻是一種施政手段而非是尋歡作樂,期間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政治意圖卻無兒女情長。
毫不誇張的說,一天十二個時辰裡,嬴政除了睡覺的那一個半時辰外,其他時間全都在高強度工作或高強度思考。
現在嬴政每天覺得自己很困乏、精力不振,結果他懷疑自己快死了,都沒懷疑一下他的休息時間是否合理!
嬴成蟜忍不住怒斥道:“普天之下,有幾人如汝一般每日隻睡一個半時辰?”
“日日隻睡一個半時辰,朝臣休沐汝無休。”
“而今汝隻是頗感困乏,卻未曾猝死於案頭,已是我大秦列祖列宗在黃泉不知求了多少鬼神方才換來的邀天之幸!”
“汝還有臉問有何不妥!”
嬴政依舊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理所當然的說:“仲父、國尉、禦史大夫每日皆隻休憩兩個時辰,再於上下朝的車馬中小憩片刻即可。”
“近日朝政繁忙,仲父每日休憩的時間比之乃兄還更少幾分。”
“昔父王親政後,父王更是日日皆隻休憩一個半時辰,祖父、曾祖父每日休憩的時間亦相差仿佛。”
“那落於禦書房之側的軟榻還是高祖父令人搬去的,確實能省卻諸多往返後宮的時間。”
“王弟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嬴成蟜以手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