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端和一時語滯,嬴成蟜沉聲道:“東胡常盛,卻是以往。”
“今之東胡早已疲敝不堪,即便不與我大秦為敵,東胡之國祚亦已至儘頭。”
“燕王是否有膽量轉攻東胡,本君不知。”
“本君隻知,以我大秦之力,同戰燕胡並非不可!”
“本君反倒是不解東胡哪來的擔子參與我大秦之戰?”
嬴成蟜目露譏諷道:“難道果真是因我大秦從未與東胡交戰,故而東胡不知我大秦刀兵之利乎?”
東胡已在華夏北方盤桓了千餘年,是一個相對強大的異族。
但東胡強大的過往卻已成曆史,燕將秦開先摁著東胡爆錘,李牧也忙裡偷閒的踹了東胡幾腳,以至於東胡愈弱,唯一保留下來的隻有傲慢和自大。
便是匈奴單於冒頓都能帶領初生的匈奴攻滅東胡,更遑論是大秦呢!
呂不韋愕然看向嬴成蟜,加重語氣發問:“東胡之國祚已至儘頭?”
嬴成蟜點頭道:“不錯。”
“東胡已將為塚中枯骨,不足為懼!”
嬴成蟜如果說東胡孱弱,那這是戰略層麵的判斷,呂不韋心裡還是會有些不安,還想再親自派人去探一探。
但嬴成蟜若是說東胡國祚已至儘頭?那這就是天命層麵的判斷了,呂不韋還有何話可說!
呂不韋不再把東胡視作巨大的威脅,而是轉而道:“燕國並不與我大秦相接壤。”
“即便燕國勾連東胡南下,亦是代、趙二國首當其衝。”
“本相以為,之於燕胡之勾連,我大秦無須理會。”
“若燕胡與代趙開戰,我大秦可以錢糧兵刃助代、趙,借此消耗代、趙、燕、東胡四方之青壯。”
“而若是……”
一道高呼打斷了呂不韋的話語:“代國軍情急報!”
呂不韋臉色微變,嬴政眸光一凝,沉聲喝令:“傳!”
一名行人快步跑進禦書房,雙手奉上一枚竹筒,呼吸急促的連聲道:“駐代行人急報,請大王親閱之!”
汪博當即將竹筒轉交給嬴政,嬴政取出竹簡掃視一番後,眸光猛的一冷。
緩緩抬頭,迎著群臣目光,嬴政沉聲道:“駐代行人回稟。”
“代王於旬日前率衛兵親往代之北境,匈奴單於亦率衛兵親往匈奴之南境。”
“代王、匈奴單於於邊境駐壇、斬白牛以祭天。”
“代王曰:秦無道暴虐,秦長安君竊天威以荼毒代地萬民,實乃亂道之賊,今寡人效申侯舊事,北聯義士,共張大義,興兵伐賊,以清天地之側!”
“代王持劍破掌取血、匈奴單於持刀破掌取血,二人以金片刻盟,擲金片於酒,又滴血於酒,以刀劍攪拌後共飲定盟!”
“嘭!”
嬴政直接將竹簡摔向案幾,怒聲厲喝:
“代王以為我大秦兵戈不利乎!!!”
怒!
濃鬱至化解不開的憤怒縈繞於嬴政心頭。
代王嘉抨擊嬴政,嬴政一笑置之,不過是敗犬的哀嚎而已,何足道哉?
但代王嘉說嬴成蟜是竊天威之賊,更還打著清天地之側的名號劍指嬴成蟜,嬴政卻無法忍受。
便是寡人都不忍心訓斥王弟,汝這賊子安敢壞寡人王弟之名!
群臣更是齊齊色變,嘶聲喝罵:“彼其娘之!燕王亦僅隻是與異族陰私合作,代王竟敢與異族合盟?此子枉為華夏之民也!”
“趙王之母婢也,代王之母莫非亦婢乎?!枉天下人曾讚代王為君子,此等無視天地人倫、枉顧禮法道義之賊,有何顏麵自詡華夏之民!”
“劍指我大秦?劍指長安君?犬膽包天之輩!末將請戰,滅其國!”
燕王喜與東胡勾連已讓群臣不齒,但燕王喜至少沒有光明正大的和東胡合盟,而隻是私底下偷偷合作而已。
但代王嘉卻光明正大的在兩國邊境線公然與匈奴合盟,此舉已經嚴重踐踏了所有華夏之民的道德底線,代王嘉公然劍指大秦、斥嬴成蟜為賊的言論更是讓原本沒什麼仇怨的秦代兩國結下了解不開的梁子。
毫不誇張的說,自此次合盟起,秦代兩國,不死不休!
魏繚更是主動出列拱手,肅聲道:“啟稟大王!”
“今代國自甘墮落、自歸蠻夷,我大秦興兵討之便是秉大義而戰、承民心而戰!”
“臣諫,將此事傳遍天下,以正我大秦之大義!”
近狄者狄。
憑代國與匈奴結盟之舉,魏繚準備一杆子直接將代國打入北狄行列,邀天下人共誅之!
嬴政當即就想應允,但轅守卻沉聲打斷道:“且慢!”
滿堂君臣齊齊看向轅守,便見轅守沉聲駁斥:“僅憑代國此舉,不足以助大秦得大義。”
魏繚都被氣笑了:“代國北聯匈奴、祭而定盟矣!”
“我大秦興兵討狄,此不為大義乎?!”
轅守肅聲道:“昔申侯亦北聯異族入關以匡扶周之社稷。”
“今代王明言其在效申侯舊事,若我大秦僅以代國北聯匈奴之舉而興兵討之,焉能為大義?”
“申侯之舉,不會有錯!”
“代王與申侯之舉相同,亦不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