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升起之際,達賚便已率族人湧入了這座秦軍新築起的鄉裡,而後達賚部就開始對此地展開地毯式搜索,無論是房屋、地窖還是羊圈,每一處都能讓他們停留許久,每一處都會被他們細細探查,生怕錯過了一絲細節。
直至太陽再度落山,達賚才強硬勒令全軍於鄉裡旁側紮營休息,隻留薩滿們散布在一間間房舍內驗其安全、探其玄秘。
營地紮好了、帳篷支好了,各部將士卻還是對旁邊的鄉裡依依不舍。
薩額錦在冰冷的營帳內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時不時就聞一聞自己那抓過青貯的手,嗅聞著手上殘存的淺淡酸味和青澀味方才能得片刻心安,可在片刻心安之後,等待薩額錦的卻是愈發濃重的不舍和忐忑。
薩額錦不知道那些青貯究竟是否能如他猜想那般一直保留到來年水草豐美之際,薩額錦不確定今天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隻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醒之後,一切便都會化作泡影!
左右無法入睡,薩額錦便重新披掛甲胄、穿上皮裘走出營帳,靜靜眺望著不遠處那座升騰著火光和煙氣的鄉裡,輕聲喃喃:“那些房舍裡肯定很暖和吧?”
“也不知秦國究竟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讓草在現在依舊那般青綠多汁!”
“唯願大薩滿能解其玄妙,讓我部也能再也無須被寒冷和饑餓所困!”
就在薩額錦患得患失之際,薩額錦部千夫長爾格咎避開旁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薩額錦身側,低聲道:“族長,末將在北方三裡一棵樹的樹乾上看到了白鹿部落刻下的信號。”
薩額錦瞳孔猛的一凝,迅速看向左右,見左右沒有外人方才低聲發問:“他們留下了什麼信號?”
爾格咎聲音更低的開口:“白鹿部落族長邀族長於北方五裡見麵。”
薩額錦聞言鬆了口氣:“白鹿部落現在或是正在隨秦軍主力追擊胡國,或是正在北方布置包圍,這信號定是許久之前所留,無須理會。”
“通古斯皆知白鹿部落已叛,莫要在軍中隨意提起白鹿部落!”
爾格咎看向薩額錦,肅聲道:“末將所思如族長一般,在聽聞斥候回稟後立刻親自前往,意欲擦去那信號。”
“但末將觀那信號的刻痕卻驚覺,那信號定是近幾日新刻!”
薩額錦瞳孔猛的一顫,看向爾格咎的目光儘是不敢置信。
白鹿部落,便是呼倫所統帥的部落!
如果那枚信號真的是近幾天新刻的,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呼倫部就在此地附近,更還知道薩額錦部會來此地!
薩額錦知道呼倫已經投了秦國,如果呼倫部就在此地附近且知道薩額錦部會來此地,那秦軍會不知道嗎?
迎著薩額錦震驚的目光,爾格咎低聲道:“族長若是不願去見呼倫族長,末將願再一次潛出營地,剝去那枚信號,亦或是由末將代族長去見呼倫族長。”
薩額錦吐出一口濁氣,與冰冷的空氣對撞出一團白霧,沉聲開口:“不!”
“此事事關重大,若那信號果真是呼倫遣人所刻,我部便已大難臨頭。”
“汝留在營中為本將遮掩,本將要親自去見呼倫!”
“本將相信,無論呼倫身在通古斯還是身在秦國,他都不會害本將!”
薩額錦部落盤踞在開拉裡河下遊與金阿林山脈交界處的山林之中,以養鹿抓魚為生。
呼倫部落遊蕩在開拉裡河中上遊至達賚諾爾湖一線的草原之上,以牧養牛羊為生。
兩個部落雖是比鄰而居但卻在生產、生活等各個方麵都並無矛盾衝突,還能時常交換特產互幫互助,雖然兩支部落之間的關係比不上呼倫部落和貝爾部落那麼鐵,但卻也頗為親近。
所以薩額錦願意給予呼倫最基本的信任,也相信呼倫會給他留一條活路!
吩咐族人代為遮掩,薩額錦褪去重甲,換上了斥候常穿的皮甲,混在一群斥候之中一起離開軍營一路向北,又根據沿途發現的信號不斷調整方向,很快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呼倫安達!”饒是薩額錦早有所料,但在他親眼看到呼倫時依舊很是震驚:“真的是你!你怎會在這裡!”
呼倫策馬迎了上來,認真的說:“薩額錦安達!好久不見!”
“不隻是本將在此,貝爾也在這裡,秦國第一猛將蘇角、趙國那位李將軍還有秦軍主帥、我神長安君以及秦軍主力兵團都在這裡!”
刹那間,薩額錦汗流浹背!
薩額錦強笑道:“呼倫安達還是那麼喜歡開玩笑,呼倫安達近來可好?”
呼倫搖了搖頭,誠懇的說:“我不是在開玩笑。”
“胡國單於頭曼、胡國太子冒頓已於一個多月前雙雙戰死,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據我神言說另有一支秦軍早就殺奔頭曼城,屠滅了胡國王庭,胡國已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