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春風客!
快馬。
快馬自山下來。
山崖上的人無一不被迅疾的馬蹄聲驚擾,包括爾朱榮。
爾朱榮此刻並不覺得驚慌,反倒輕鬆了許多。
有這樣的馬蹄聲,假爾朱榮就不可能輕舉妄動,他依然會站在自己這邊。
馬上的人他認得。
初新於懸崖絕壁處勒馬,飛身而下,站在爾朱榮麵前。他朝平原俯瞰,身體的每個部分幾乎都要裂開。
血。
他從未見過這麼多血。
平原上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上都沾染了催吐的紅色。有些將死之人還如蛆蟲般在爬行,全副武裝的騎兵像地獄的獵犬。
這場景讓他回想起雨夜的糧倉,黑鐵的甲士,懷中的晴。
陽光正好。今天是個晴天。
初新握緊了拳頭,問道“兩千個人?”
爾朱榮和他正看著同一個方向。他淡淡地回答道“兩千個人。”
“兩千條活生生的性命,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了?”初新繼續質問著。
爾朱榮的目光平靜而悠遠,就好像自己做了件尋常普通的事情而已。
“回答我!”初新怒吼道。
一旁的假爾朱榮幾乎想縮到角落,他忍受不了初新火焰般咄咄逼人的氣勢。
可裹在厚厚的氈毯下的真爾朱榮卻並不畏懼火焰,他巴不得擁抱灼熱的火光,巴不得蜷在焰芯之中焚燃。
他發現毀滅給他帶來的樂趣,遠比創造更豐厚真實。
“世上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死去。”他說話的方式總是讓人不爽,卻又難以反駁。
“這不是你屠殺的理由。”初新說。
那是兩千個他不認識的人,可他覺得,他們的生命不該以如此殘酷的方式走到儘頭。
爾朱榮顯然不想同初新囉嗦,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理由已陳述得差不多了。
優勝劣汰,弱肉強食。
輸家以何種方式退出遊戲重要嗎?不過是史書中輕描淡寫的一筆罷了。
若乾年後,這兩千人的生死將無人再過問,湮滅於塵埃之中。
可初新不想善罷甘休,他想做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殺了爾朱榮?
兩千人不會因此死而複生,中原或許將陷入更混亂的境地。
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就隻有快馬加鞭趕到這處觀賞屠宰的山崖上,用手中劍向爾朱榮討個說法。
似乎也僅限於說法而已。
俠客在這種時候究竟該做什麼,究竟能做什麼?
“你辦不到、辦不好的事情,我替你完成了,你不謝我,反倒來責難我?”爾朱榮盯著初新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揪出了藏匿其中的無力感。
“什麼事情?”初新問。
在問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