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目露精光,神采煥發,也會在瞬間暗淡,早已死去的父輩們希望他背起的,和他所能背起的,天地之差。他的出生和他現在的處境,就像是一個人的前世和今生,判若鴻溝,無法逾越。
不過匹夫可挑萬斤之力,何況他還讀過書,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暫時還壓不垮這個年輕人,鐘紫言自有解壓的法子,教那些小乞兒識字就是最有效的一種。
將腰扭動了兩圈兒,舒緩了酸麻之感,嘴裡念叨一句:“苗苗啊苗苗,你可千萬彆出什麼事兒,不然你家先生可要傷心死了。”鐘紫言順著山路大步走起,快滿十八歲的身子已有七尺之高。
煙波寺所在的這座無名大山是一些山野樵夫經常上下的地方,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裡的野雞野兔,藥草石礦等等,都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山寶。
這座無名大山的山路很多,最寬的那條,是由於鄉民樵夫們走的太多,據說早以前煙波寺還興盛時,官家的馬車每日都會上山,隻不過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情,如今這條山路也在逐漸的變窄。
鐘紫言走的就是這條大道,君子行事,光明正大,路自然是挑寬的走,在先前那座小山腰休息的時候,觀測距離這邊的路程不太遠,十幾裡路走下來,已是傍晚,這可真是奇了怪。
秋季多雨,看著天色越來越暗,烏雲籠罩頭頂,要下雨了,鐘紫言加快腳步上山,離山腰還有一段距離,早前出來時,忘了帶傘,等會兒怕淋雨。
即便是跑著趕路,還是被淋了一段兒,天雷轟轟,一開始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來,隨後是劈裡啪啦,鐘紫言將背上的包袱護在胸口,彎著腰快速奔跑,霧氣很重,很快便看到了煙波寺的輪廓。
到了寺廟近前,已顧不得端詳查探,隻是瞟了眼院門旁高大的石台,寫著“煙波寺”三字,隨後便徑直穿過破敗的院門,跑入正殿,正殿四麵透風,頂層好幾個大窟窿漏著雨水,原本應該擺著的大佛像已經變成七零八落的石塊,說不出的荒敗。
正殿內兩側有偏房,偏房的側牆由於常年沒人打理,內裡的石柱石塊裸露在外,有一些已經掉在地上,鐘紫言走了一圈,發現東麵那間偏房比西麵稍微好一點,最起碼靠近大堂的這半麵牆是完整的,頭頂也不漏雨,便一屁股坐下了。
“鐘紫言啊,你出門都不帶傘,可不是活該被淋?”
自己嘲諷了自己一句,檢察乾糧沒有被淋濕後鬆了一口氣,去外邊大堂找了一堆乾草和木板,拿回東偏房起火烘衣服,一邊吃著乾糧一邊發呆。
夜色幽深,月光照下,雨漸漸停了,衣服都已烘乾,鐘紫言穿好衣服,打算探查一番這寺廟的其它地方,起身將火堆用土埋滅,拾來的木板和枯草已經不多,得省著點用。
剛出正殿的門,天際雷雲轟隆一聲響,震得鐘紫言耳膜發疼,聽聲音來看,雷聲落下的地方距離這裡很遠,但不知為何能有如此震顫之威。
鐘紫言也沒有多想,有月光照下,視線便沒那麼模糊,從正殿走出步入後院,才發現這煙波寺的確宏大,本以為的後院其實隻是中院,房舍起碼有三十多間,東西南北皆有坐落,有的甚至是三層石樓,穿過中院,來到後院,這裡則低調很多,屋舍都一般大小,不過院子比前院和中院都寬闊。
凡入眼中的建築,隻有破敗荒廢,沒有一個完好無缺的,鐘紫言在後院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彆的,除了其中一間稍微大一點點的禪房內有尊完整的佛像外,其他地方沒什麼出奇,於是回到中院,正準備穿過中院回前院時,聽到了女童的哭聲。
“苗苗?”
沒錯,這不正是苗苗的聲音麼?鐘紫言立刻掉頭環顧四周,高喊苗苗。
這聲音的來源一時難辨方位,鐘紫言冷靜傾聽,發現是從後院傳來,於是折返後院,一間間房舍找遍,還是沒有看到人影,最後停在那間有完整佛像站立的禪房,這時哭聲已消。
鐘紫言盯著那完整的佛像一直觀察,這裡最奇怪的就是這尊佛像,為何其它佛像沒有一尊是完好的,唯獨這尊隻是失了彩,仔細觀察發現這佛像的胳膊和半個腦袋有人為修補痕跡,一般人粗略看很難發現。
對著佛像由上到下,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這個佛像腳底的佛台,是一個圓形石盤,與佛像本身並不契合,像是猜到了什麼,鐘紫言慢慢的將石盤連同佛像推開,發現了藏在其下的地洞。
搬開佛像的刹那就有一股血腥之氣撲出,其中夾雜著陰冷,令人汗毛直豎,鐘紫言打了個冷顫,心理生出一絲莫名懼意,恰在此時裡麵又傳來一聲哭泣,聽不清是誰的,鐘紫言此刻將她當成了苗苗。
極力克製住內心的恐懼,鐘紫言掏出火燭吹著,將菜刀握在手中,慢慢走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