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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格瑞姆溫順地在沿途鋼鐵之手們幾乎朝他噴射出等離子電漿的目光下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隨後在黑暗中默數了一千二百個心跳並完成手中的工作後,他移動著身體,悄無聲息地再次通過房間中清潔機仆的狹窄維修管道溜出了自己的囚牢。
儘管他知道目前離開這裡的自己假如被鋼鐵之手們發現恐怕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但坐以待斃也絕不是紫庭鳳凰的風格。
他精準地控製著自己的肌肉運動與步伐,躡手躡腳地像是一條靈活的爬行類生物一樣“遊”過人們腳底下的低矮空間,直到他來到關押犯人們的單人牢房區域。
這塊區域位於拉庫安征服之廳的側舷下層中部,與那些“相對正常”地使用大量凡人軍官、海軍陸戰隊與仆役的戰團不同,拉庫安氏族在這裡部署了大量的高度改造機仆,重型武裝警衛機仆以及少數技術軍士兄弟來進行中下層甲板的安全和技術管理。
最近由於古老征服之廳的重新醒來與更多要求,技術軍士們更是忙於不斷去維修新出現的報警點,在這裡工作的人距離之間可操作的空間變得寬裕許多。
在監管區域大量運用機仆與機械的好處是它們一般來說足夠堅定不知變通、不會心軟,很適合擔任警衛工作,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把劫獄者或者試圖越獄者一道轟成肉漿。
它們的程序中被硬性寫入了假若有人來破壞牢房設施便需要立刻向所有牢房射擊,確保讓犯人死得不能再死,也不能讓他們被劫走的防範程序,而假如由人類來執行這些就可能會產生不必要的延遲、動搖或者猶豫。
此外,機械也不容易受到牢房裡此刻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的那些聲音的誘惑和動搖,壞處是,機仆不能算有主觀能動性的活人而很認死理這件事在這裡得到了充分的證實——比如現在。
福格瑞姆從陰影中露出身體,謹慎地朝前走了一步,剛好站在會觸發機仆報警的範圍之外,隨後把藏在掌心的、已經被他儘可能地按需要修改過的身份數據晶片朝著嵌入在牢房門口的認證機仆那閃著危險紅光的機械掃描眼展露出來。
很顯然,雖然剛剛在費魯斯·馬努斯的王座廳與他和他的子嗣們進行了不算很友好但總算有進展的“交流”,但福格瑞姆看似十分衝動的衝出耳室的行為也不僅僅單純是因為想要阻止立刻處死所有俘虜的諫言與對他的指控。
他對自身如今那完美的控製力與速度足夠他在掠過馬努斯的辦公桌時從邊緣的數據板與羊皮卷文件中飛快地掠走一塊小指甲蓋大的身份數據芯片。
這個小小的細節他在前幾次時候被召見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並且如願以償地抓住了一個機會。
是的,當鋼鐵連長拉烏斯以為自己抓到了一個機會的時候,殊不知福格瑞姆也抓住了另一個機會,而且顯然比他成功,假若被這位忠實的連長知曉的話,恐怕會氣到再次要求死鬥吧。
雖然大部分私下的文件都可以用數據線做無紙化辦公,而且鋼鐵之手們看起來一副各個桀驁不馴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們呈送給尊貴基因之父的文件照樣事無巨細一件件寫得一絲不苟。
而且這些文件顯然全都被精心呈現,包括有些文件套裝上麵會貼心地帶著製作者自己的個人標簽做數據封印以防某些不知好歹的鋼鐵兄弟可能會試圖偷走或破壞自己的全套資料與報告等等。
——在自己的文件上打上數據簽名封印防止偷竊這一點上他們真的很有機械教派內部“學術辯論”的遺風。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碎片念頭忽然占據了他的思緒,福格瑞姆不由得微笑起來,但很快他優美的嘴角又重新拉平。
他曾經應該很熟悉那些歐姆彌賽亞信徒嗎……?
這種時不時從記憶的海洋深處浮現起來的碎片化的信息標簽有時候是一種困擾,它們雖然很小也沒有傷害,卻仿佛形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無窮無儘的大網,而福格瑞姆現在的靈魂就是那隻被網羅在其中,用眼睛透過那些網眼朝外小心探究的無知獵物。
公牛與毒蛇的威脅一直存在,隻不過不是現在。
不管是何等樣的存在給了他這次再次重來的機會,他都決定這次絕不會再犯上同樣的錯誤。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他早晚要解決掉他。
認證機仆的掃描結束了,掃描光束被收回,它那乾癟的、被防腐劑泡得顯得灰白乾癟的嘴一張一合地吐出機械合成語音。
+認證通過,準予進入。是否記錄?+
“取消。不要記錄我的行程。”
+權限需要再次確認。更高等級代碼。+
他猶豫了一下。
“鍵盤。”
隨著哢哢的傳動輕響,一個鍵盤被送到他麵前。
他輸入了一串代碼。
+代碼確認。視同最高安全權限等級確認。本次訪問將不被記錄在存儲體中。請注意,本區域目前安全等級為最高,停留時間不要超過安全限度。以防止可能產生的汙染。+
視同?克隆鳳凰皺起眉頭,這不應該是馬努斯自己尚未過期的安全代碼嗎,他之前用眼角餘光掃到的?為什麼還有個視同?難道還有個沒有視同的安全代碼?在現在這個地方,除了費魯斯·馬努斯這位基因原體,還有誰會用同等級的權限嗎?
但隨著麵前牢房的精金合金大門開始朝兩側滑開,裡麵湧出的氣味與聲音混合形成的訊息立刻讓年輕的腓尼基人把這些突然浮現的問題拋諸於腦後,他連忙進入了牢房區,朝著那些潮熱、帶著異味的緊閉的小牢房走去。
他在幾扇鐵門前都稍微停留了一下,細細分辨了裡麵的動靜,以單人牢房而言,它們的隔音與封閉措施其實做得相當不錯,但原體的耳力與嗅覺的敏銳彌補了這一點,隨後他停在一扇看起來最沒動靜的房門麵前。
他再次使用晶片與代碼,牢房門打開了。
這是一間非常狹窄的牢房。
或者更嚴謹一點說,對凡人還可稱之為牢房,對阿斯塔特這樣的身量來說就像一具陶鋼與混凝土棺材。
牢房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濕潤潮熱的蒸騰氣味混合著有點像是香味但更像惡臭刺鼻的腥味的味道撲麵而來,讓淡紫色的眼睛都忍不住眨了眨。
“弗萊維厄斯?”
沒人回答,但有一種從喉嚨裡發出的悶聲短促地發出了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