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塵世間!
那時,我隻知道醫生奶奶讓媽媽去做手術。
手術很順利,也很成功。
某天,父親突然說要帶我去醫院看媽媽,我心裡特彆開心。
軍區醫院,病房。
第一眼便看到母親靠躺在醫院的床上,穿著和其他病人一樣的“病號服”。
我興奮的跑過去,“竭儘所能”的投入到母親的懷裡,享受著母親身上獨有的味道,用稚嫩的口氣問道:“媽媽,手術做完了嗎?”
雖然,我不明白手術是什麼意思。
母親寵溺的親了親我,摸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已經做完了,我的乖兒子。”
隨即從床邊的櫃子上拿起一個玻璃狀的容器,其實,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大一點的量杯。
裡麵盛放著類似於水的透明液體,浸泡著一段細細長長的,紅色條狀物事,母親告訴我“這就是從媽媽左腿取出來的靜脈血管。”
當時隻是懵懂的點了點頭,還好奇的仔細觀察了許久。
那是一條比較細長的,條狀的東西。
通體呈黑紅色,中間有類似於圓珠筆芯那樣從中間斷開的氣泡,也有若乾一小段一小段的,直直的,無法彎曲的部分,按照母親的說法,那便是瘀結在血管中堵塞血管的“罪魁禍首”。
現在想起的時候,心中總會有一些不是滋味的感覺,那可是母親腿上的血管啊!
“血管是從哪裡取出來的呢?”我邊看著玻璃器皿裡麵的血管,邊問著母親。
“從媽媽腿上取出來的呀,媽媽給你看看。”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母親邊說著,邊準備將紗布包裹著的手術傷口揭開給我看。
隻見母親用雙手支撐整個身體,在父親的攙扶下努力的挪動著坐直,掀開被子,強忍著疼痛將左腿曲起,把包裹在左腿上的紗布緩緩揭開,露出了腿上刀口的痕跡。
刀口從膝蓋斜向延伸到小腿內側,長約四寸。縫合完的傷口就像蜈蚣,略有點瘮人,不禁讓人打了一個冷戰。
“疼嗎?”我小心翼翼摸著媽媽的刀口問。
“疼。但是媽媽很堅強,能夠挺得住。”母親此時也不忘身體力行的對我進行現場教育,“你現在也是個小男子漢嘍,遇到困難和挫折也要學會堅強哦!”
“嗯!”我使勁的點了點頭回應道,“我也要像媽媽一樣堅強。”
每一次“出門”對於孩子來講都是一次顯著的成長機會。當然不僅僅是眼界的擴展,還有孩子心智的成熟度和閱曆的提升。
第一次見到大人們口中時而提到所謂的“大城市”這個詞,感受了隻有“交流會”趕集時候才能見到的車水馬龍的大街和川流不息的人群;第一次乘坐那麼“長”的交通工具——火車,體驗了月台等候火車到來的興奮和見到真火車的激動,見到了隻有“有錢人家”才可以買得起的電風扇,居然安裝在火車車廂的頂上,明白了火車也“很有錢”的道理;第一次聽到火車上穿著製服的“警察叔叔和阿姨”推著小車在過道中間大吼著“啤酒飲料礦泉水,香煙瓜子八寶粥,前麵的麻煩抬抬腳……”,什麼時候警察也開始賣東西了?第一次見到了可以自己向上向下“移動”的樓梯,居然不是用水泥做的!還有第一次從大樓樓頂上見到課本中提到的如螞蟻一般大小的人和火柴盒一般大小的汽車……
這天,母親為了讓我看看從未見到過的“新奇事物”,在父親的陪伴下拄著雙拐,一起帶我爬上了住院部大樓的樓頂。說是爬,其實也就是上了一層樓而已,其餘的樓層都有滾梯,隻有頂層和樓頂之間是用普通樓梯進行連接。要不然,母親拄著雙拐的腿根本吃不消。
依稀記得,我圍在父母的身邊,在嘻嘻哈哈的傻笑聲中,開心的不停的跑著轉圈圈。
玩得高興了,父親還雙手扶著我的腰,在讓我站在樓房的邊緣體驗高樓大廈的宏偉,和居高臨下的感覺。
“爸爸媽媽,你看!地上的汽車那麼小!像火柴盒!”
“爸爸媽媽,你看!地上的人也那麼小!就像螞蟻!”
“爸爸媽媽,對麵的樓上小鳥在吃東西!”
“爸爸媽媽,天上的雲在移動呢!”
第一次進城的孩子,對什麼都很好奇,開心的四周張望,到處都是吸引眼球的地方,嘴裡不停的喊著他的全世界——爸爸媽媽,仿佛要讓“全世界”都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
儘管很興奮,但還忘不了時不時回頭看一看拄著雙拐的穿著病號服的母親,體驗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這一幕,讓我終身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