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塵世間!
“家裡的錢都被你住院和做手術花光了,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想坐車,拿錢來!”
父親黑著臉,不疼不癢的吼了一句。
接著,在路邊找了一塊稍顯乾淨的道牙坐下,點燃一支“冒牌”的中華香煙,夾在右手雙指間,肘頂膝蓋,托著下巴,任由煙氣在眼前繚繞,接著被風吹走,思緒隨煙而散。
此時如果來一位資深的同好煙民,一眼就可以看出父親抽的是一種名為“金青城”的香煙,當時的價格是15元盒,15元條,至於為什麼從中華香煙的煙盒裡拿出來,當然是為了所謂“男人的麵子”,一支一支的放進去的,其實呢?騙騙自己而已。
叼著香煙的父親在尼古丁的麻醉下似是得到了某種滿足,麵無表情的說“要是實在疼的不行,那就坐下來歇會兒再走吧。”
然後,繼續思緒神遊天外,再不看母親一眼。
母親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傷口疼?心裡委屈?後悔?不甘心?我想,這些情緒應該都有吧!
早已習慣了父親的說話方式,我自動將其中的“語言暴力”屏蔽到大腦之外,對母親說“媽媽,媽媽,你彆哭了,我扶著你先坐下歇會吧!”
一路上沒走幾步,我始終用儘“全身氣力”扶著母親,雖然不知道是否管用,能否減輕母親的負擔,但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我扶著母親找了一個靠牆的台階,母親把雙拐遞給我,費了好大勁才慢慢的扶著牆坐了下來。
母親把我攬在懷中,用僅僅隻有我和她能聽到的話哽咽的說“媽媽有你和姐姐就足夠了,媽媽愛你。”
懵懂的我雖然聽不出母親的弦外之音,但是我始終知道母親是愛我的。於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悄悄的在母親耳邊說“我也愛你,媽媽。”
看著母親傷心的樣子,我淚流滿麵,也跟著母親哭了起來。
母子二人相擁而泣。
2公裡的路,走了2個多小時。
後來母親再沒有提坐車的事,也沒有再流一滴眼淚。
隻要感覺疼痛和不舒服,便在附近坐下。
父親也沒有催促,見母親休息,他便繼續肘頂膝蓋,享受著吞雲吐霧的那一刻美好。
下火車到家,依然如此。
路上,我和媽媽不停的聊著這次進城發生的有趣的事。
“媽媽,大城市的小汽車很多,我們什麼時候能買一輛呢?”
“慢慢我們就會有了。”母親慈愛的回答。
“媽媽,你知道嗎?火車頂上還有電風扇呢!”
“是嗎?”
“就是,而且電風扇還會扭著頭轉來轉去,轉來轉去,可有意思啦!”
“這次進城還有什麼印象比較深刻的呢?”
“我第一次上那麼高的樓頂!看到了火柴盒汽車和螞蟻人,哈哈!我喜歡站得高!”
“那你長大做個建築師吧!設計一棟特彆高的大樓。”
“不,我不要做建築師!”
“那你長大想要當什麼呢?科學家?老師?或者是音樂家什麼的。”
“不不不,我要當武警戰士,我要保護媽媽,當媽媽的守護神,不讓彆人欺負媽媽!”
……
母親強忍著疼痛,艱難的向前走著,走著。
聽著我一路上雞雞喳喳的說個不停,問個不停,偶爾還會逗的母親開心的笑出聲來。但是我依然能從母親的麵部表情中看出笑容的僵硬和勉強,和被疼痛折磨的痛苦。
當我說到要當武警保護媽媽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母親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似乎戳中了她的某一根敏感神經,飽含淚花的雙眼在某一時刻格外的柔軟,滿是愛意的告訴我說“媽等著你長大的那天。”
也許這才是母親心中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