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進了屋,臂彎裡夾著葉雕集,手上還抱著塊靈璧石雕刻的小擺件,冰眸中浮著笑“阿琅,我……”
他看著鏡前轉過身的人,話音倏地頓住,眸光輕移,看了看屋內擺設,最後視線落在大氅裡的單衣上,臉色唰的一下蒼白如雪。
淮琅正要說話,麵前忽然襲來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他側身躲開,石頭砸向身後銅鏡。
鏡子“哐當”一聲,碎得滿地都是。
江束氣得眼前湧上黑霧,幾乎要站立不住,一口血頂到了嗓子眼,他將葉雕集狠狠砸了過去“我的人,你也敢動!”
他平日罵人不帶臟字,輕飄飄地幾句話,就能將人攻擊得體無完膚。
如今怒火沸騰,什麼也顧不得,都豁出去了,怎麼難聽怎麼來,淨挑尖酸刻薄的話罵。
淮琅沒躲過葉雕集,厚厚的書冊正中他的腦袋,若不是抬臂擋了一下,怕是會立即被砸暈過去。
他呆愣愣地看著江束,耳邊儘是難聽至極的叱罵聲,他哪聽過這些,似是被嚇壞了。
什麼話也說不出,指尖顫抖地扯開衣襟,想將麵具撕下來。
可心裡越慌手上越亂,連麵具的邊縫都沒摸到,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他結結巴巴地說“阿……阿束……我、我是……”
“操!”江束眼眸通紅,似要滴下血來,襯得臉色格外的白,他抬腳狠踹房門,“來人!將他拖出去打死!”
“秦忠!秦忠!滾進來!”
秦忠帶著幾名護衛,迅速進了院,抬步上階時,在風燈下看見江束鐵青的臉,隻以為是府內進了刺客,小公子受了傷。
江束站在簷下,胸口一陣陣抽痛,喉間翻湧著鐵鏽氣,抬手撐著廊柱,才勉強站穩,
他隨意朝房內抬了抬手,語調寒冽如霜“將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秦忠在門邊朝裡看去,才明白江束為何生氣,大公子帶回的人,在淮琅的房間裡這身打扮。
明顯是奔著勾引人來的,隻是這腦子也是真蠢,淮琅出了府,這是勾引空氣呢。
他覺得有些不太對,隻是人是當場抓的,也無需多想,皺了皺眉,說“大公子對這人還挺上心,打死會不會……”
江束按著抽痛的額角,語氣狠厲“大公子那我去說,一個玩意兒罷了,能有多上心。”
他說完朝哥哥的房間走去,腳步踉踉蹌蹌,秦忠伸手攔住追在後麵的小瞎子。
他平日沒少聽顧燦說起這人,知道不是個安分的,進府第二日就開始撈銀子,也不知大公子怎麼就看上了。
可大公子對他上心,真要打死了,他不一定能交代的了,秦忠皺著眉,頗為嫌棄地望著不斷掙紮的小瞎子
“祝公子,大公子性子溫潤,他待你不薄,你何苦要來這一遭,你也彆哭,還是先出府吧,就算賴到大公子回來,估計也不會再要你了。”
淮琅被兩人擒住臂彎,抬手不斷往鎖骨上抓,哽咽著說“我……我是阿琅啊,麵具……”
哭泣聲夾雜著侍衛的怒斥,秦忠也沒聽清他說什麼,隻以為是在狡辯,抬手揮了揮“從角門丟出去。”
淮琅武藝不精,分明不是對手,卻也不肯屈服,自顧自地不住掙紮,剛出院門,披著的大氅就落在地上,靸鞵也磕掉了一隻。
夜裡寒氣漸起,他一身單衣,長發濕潤,被侍衛拖著往角門走,光著腳丫子踩在石板上,冷冰冰的涼氣,直往骨頭縫裡鑽。
淮琅渾身顫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掙紮無果,被直接從角門丟了出去,骨碌碌的滾下台階。
月光淡薄,巷子裡黑乎乎的,隻有角簷下懸著兩盞燈籠,在寒風中晃落一小片微光。
他坐到燈下,抬袖揉了揉眼,研究臉上的麵具,隻是他抓得鎖骨上顯出一道道紅痕,麵具也沒揭下來。
淮琅搓著摔麻的胳膊肘,又抱著被磕疼的腳丫子呼氣,原本透著薄粉的指甲蓋,都有些青紫。
他心裡想著,隻要等皇兄和哥哥回來了,誤會就能解除了,他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阿束眼神本來就不好,剛剛許是屋中太亮堂,被燭火晃了,才沒認出他來,跟他計較這些做什麼……
“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