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引擎的轟鳴。
十二名身著動力套裝的帝國輔助軍，正在清點停機坪上的私人飛船。
為首的技術人員連接著飛船的主控係統，數據流在其麵前快速滾動。
“根據《灰色資產征收令》第17條。”同時，輔助軍隊長的聲音也通過揚聲器，傳入了老者耳中，“這艘未經注冊、來源可疑的夜鶯級飛艇將被收歸國有。”
老者胸前的海妖家徽劇烈起伏，純金打造的鱗片在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他枯瘦的手指掐進窗台的硬木，指甲縫裡滲出絲絲血跡。
突然，他的目光被莊園外的景象吸引——
三個身著墨綠色動力甲的烈焰蜥蜴戰士，正單膝跪在公園的草坪中。
他們正在向一群平民.
不！
是賤民的孩子，演示著工程機甲的操作要領。
一個滿臉雀斑的小女孩，滿臉興奮的拉動硬光成像模擬的操縱杆，而模擬的機甲液壓鉗，則精準的觸模到一塊景觀石。
“老爺”
管家顫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服侍了這個家族四十多年的老人，急忙彙報道：“《私兵武裝登記表》的截止日期是.明日黎明前，人類帝國要求我們主動放棄所有私人軍隊的控製權。
他們稱，遵從規定的家族會獲得赦免，並且人類帝國還會給予同等的補償。”
“嗬！”
老者突然笑了。
那笑容讓管家想起博物館裡陳列的古代毒蛇標本。
隻見這個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探入禮服內襯，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加密通訊器，並遞給了管家。
“聯係那幫老狐狸。”老者低聲道，聲音像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是時候讓這些外來者明白，克哈究竟是誰的.”
“是，老爺。”
很快，暮色如潮水般漫過城市。
在平民區新落成的模塊化住宅群中，點點燈火次第亮起，像一片初生的星辰。
B47單元內，老人正小心翼翼的操作著嶄新的微波爐。
裡麵，來自帝國救濟署的銀色方盒正在加熱營養餐，散發出他從未聞過的香氣。
而透過廚房的玻璃窗，他看見紅甲的巨人單膝跪在公共草坪上，動力甲的伺服係統發出輕柔的嗡鳴。
一個小女孩踮著腳尖，正將一朵野花插在肩甲的縫隙裡。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引擎的轟鳴。
幾輛沒有標記的懸浮車，如幽靈般滑入貴族區的暗巷，它們的車燈掃過斑駁的牆壁，照亮了不知何時被噴塗的標語——
“人類帝國不養寄生蟲”。
漆跡還未乾透，在月光下似乎泛著粘稠的血色。
夜風裹挾著複雜的氣息掠過城市。
醫療方艙的消毒水味，模塊化住宅的複合材料氣息，還有從貴族區飄來的檀香。
在這混雜的風中，隱約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可能是工人在連夜施工，也可能是貴族準備聯手搞一些“動作”。
但不久後，在B47單元裡，小女孩已經蜷縮在恒溫床墊上沉沉睡去。
她的手中還攥著巨人給她的糖果包裝紙，嘴角掛著甜蜜的弧度。
這是克哈曆史上第一個沒有兒童餓著肚子入睡的夜晚。
暗夜沉沉，幾輛懸浮車無聲的降落在莊園的私人停機坪上。
艇身在落地時才顯露出完整的輪廓，仿佛從夜色中剝離而出，艙門開啟，一群身著華服的貴族在保鏢的簇擁下快步走出。
莊園的大門早已敞開，年邁的管家躬身而立，銀白的鬢角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諸位老爺”他的聲音低沉而恭敬，“我家主人已在密室恭候多時。”
貴族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跟隨管家穿過長廊。
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掛著曆代家族成員的肖像，畫中人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仿佛活物般注視著來客。
腳下的地毯厚實得幾乎吞沒了腳步聲，隻有衣料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管家的手指按在隱藏的識彆器上，一道暗門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
空氣中頓時飄來一股混合著古老羊皮紙、檀香和金屬防鏽劑的氣味。
密室比想象中更為寬敞，穹頂鑲嵌著水晶吊燈，將冷白的光灑在陳列櫃上。
那些玻璃櫃中，來自地球的古董靜靜沉睡——
甚至還有一柄據說是中世紀流傳下來的騎士劍，劍柄上鑲嵌的寶石在燈光下泛著血色的光澤。
老者站在密室中央的圓桌旁，手中把玩著一枚古董金幣，見眾人到來、坐好，他露出一個程式化的微笑。
“感謝諸位賞光。”
“行了！”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貴族不耐煩的打斷，“有什麼話快說，我們能來，已經夠給你麵子了。”
“.”
老者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複如常，放下金幣，金屬與實木桌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諸位，我們正在失去一切。”他的手指劃過桌麵，激活了全息投影，顯示出《私兵武裝登記表》的猩紅標題，“如果連最後的武裝力量都交出去，誰來保護我們的財產？”
密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嗬。”
一個年輕貴族突然冷笑出聲，並摩挲著右手上的家族戒指。
“怎麼保？”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你難道不知道那個神明的存在？跟隨瓦倫裡安出征的全體士兵都看見了——祂一腳就踏碎了查爾！
我們能用什麼對抗這種力量？能留下正當收入的財產已經是恩賜了！”
“對”
“沒錯。”
幾個貴族不自覺的點頭附和，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後退，似乎想要逃離這個危險的談話。
老者眯起眼睛，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如同刀刻。
“我收到了最新消息.”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像是毒蛇吐信，“那個所謂的神明有個孩子。”
密室內的溫度似乎驟降。
“我們可以將其暗中綁走。”老者做了個鉗製的手勢，“以此為籌碼、要挾那個所謂的神明。”
“你瘋了！”
年輕貴族猛的站起，椅子在地麵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這個貴族的臉色慘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其他貴族也紛紛倒吸冷氣，有人甚至打翻了手邊的酒杯，紅酒在古董地毯上洇開一片暗紅，宛如鮮血。
老者卻依舊平靜，甚至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笑意，並且緩緩取出一枚數據芯片，輕輕放在桌上。
“聯係你我舊部的方式，就在這裡。”
芯片表麵反射著冰冷的光，像是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