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哥,這門鎖著呢。”餘生招呼一聲。
店長朝餘生那邊掃了一眼,轉頭看向翁先生,“老哥,這個……”
剛才還顯露出健談本色的翁先生瞬間變回原樣,神色扭扭捏捏露出一副不自然的樣子,“那屋子沒什麼,一直沒用,就鎖上了,不查也沒事的。”
餘生假意抱怨“哎呀翁先生,我們也是出於你家的安全著想。這供暖管就是從這進去的,來都來了,我們總得看看吧。”
店長看著翁先生,半開玩笑的說“老哥你那裡不會有什麼不能給人看的東西吧?”
翁先生咬咬牙,憋了半天,終於還是說“老實說吧,我兒子前些日子不知道得了什麼瘋病,動不動就發病,看了多少醫生也找不出毛病。所以我和我老婆把他鎖在那個屋裡,既是保護他自己,也算是保護彆人。”
“我們沒有彆的意思,”店長換上一副理解的表情,“就讓我這同事進去看一下,很快就出來,能交差就好,老哥也彆為難我們了。”
“是啊翁先生。看一下就好,很快的,”餘生在旁邊幫腔,“我小心點就好。”
翁先生還在猶豫。
店長無奈,“老哥,你不讓我們進去,那我們隻能如實上報了。到時候如果頂上的人帶著警察過來,您這門不開也得開,真要是檢查出什麼問題了,您可就是危害公共安全的第一嫌疑犯,到時候誰都不好看。”
餘生聽的嘴角抽搐,對店長閉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
翁先生唯唯諾諾,他看看店長,又看看餘生,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你們快點,他剛吃藥睡下,彆吵醒他。”
他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念叨:“如果讓我老婆知道又要罵我了……”
門開了,空氣中那股藥味和腐爛的氣息從裡麵爭先恐後的湧出。
餘生被這股奇怪的味道衝的一陣反胃,他屏住呼吸,皺眉向屋子裡看去。
屋子裡昏暗無光,餘生的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勉強能夠看清屋內陳設。
正對房門的是一扇窗戶,這時已經被人用木板從裡麵封死。靠近門邊的是一張桌子,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物和針劑,餘生一時間看不清哪些都是什麼藥。
但是整間屋子裡最顯眼的還是樣式各異大小不一的塑像,餘生向裡麵走了幾步才看出那些塑像是不同大小卻麵目相同的神像。
中間的神像最大,麵目也最清晰,那是一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大胡子,更小的神像則像眾星捧月一般圍繞周邊。
神像之下有蠟燭供台,各式各樣的蠟燭上還有火苗在微微跳動著,似乎在歡迎訪客。燭火旁有香爐,插在上麵的供香不知道滅了多久,已經幾乎沒有香氣。
桌子上方的牆壁上掛滿各式神祗畫像,動作神態各不一樣,餘生不認識這究竟是哪路神仙,但是他能看出畫像和神像所描述的是同一個神。
麵前的這一切的確讓餘生大吃一驚。
帝國建國四百年,本身就是建立在弑神滅教的基礎上。帝國建立前,大陸上三大宗教各自擁有自己的武裝,每一方都自稱上奉神意消滅異教信徒。三教相互攻伐,魚肉百姓,混亂的狀態持續了數百年。
帝國始皇帝滅教立國,建國初期,幾乎把天下宗教斷了根,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嚴禁任何宗教宣傳。
店長也見到屋裡神像,他皺起眉頭,神情漸漸嚴肅,“我說老哥,你家裡弄這些東西,可有點違法啊。”
“鄉下地方,沒人管這些的。我老婆信這些東西,她那些教友知道我兒子重病,所以送了這些神像,讓我老婆日夜參拜,算是給兒子祈福。”翁先生說。
被店長這麼一提醒,翁先生臉上的神色也有點局促,“你們……你們不會跟彆人說吧?”
“那肯定不會,在自己家裡拜拜神,這跟我們哥倆又沒什麼關係,”店長滿口答應,“是吧小劉?”
“那是那是。”餘生一邊漫不經心回應著,一邊看向擺在窗邊的床。
床旁有便桶,床上斜躺著一個瘦小的人影,一聲不發,一動不動,即使餘生快要走到床前也毫無反應。
餘生來到床邊,借著釘在窗上木板的縫隙透進的光亮,他看到床上人的樣子。
那是一個半大的男孩,比左右還小,他身上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衣服,看模樣是上初中的年紀,隻是瘦的令人看著都心慌。
男孩的臉上似乎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緊緊繃在頭骨上,如同一具乾屍。
男孩緊緊閉著眼,麵色痛苦,睫毛抖動,像是在做噩夢,呼吸微弱到餘生幾乎感受不到。
男孩脖子上套著一圈鐵箍,一條細細的金屬鏈子連接著鐵箍和牆壁,他就這樣像條狗一樣被拴在屋裡。男孩身下的白色床單上又畫著幾十個複雜的符號,把男孩圍在中央。在這種環境下,既詭異,又荒謬。
餘生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然後又猛的怦怦怦跳個不停。
餘生當然沒有一眼就能區分普通人和亦神者的本領,但是此時他的心裡卻有一種清晰的感覺。
他們要找個人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