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僵持不下,無論是怪物一般的方枕戈還是神經緊繃的近神軍,又或者是還活著卻幾乎被嚇死的警察們,無人動作。
就在這時,方枕戈突然高高仰起頭,如同一隻鹿。
由四郎示意眾人安靜,每個人都看向那個已經變成怪物的老人,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方枕戈突然發出一聲悠悠的低嚎,好像是在歎氣。
由四郎這才意識到,自方枕戈出現到此時為止,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的聲音隻有帶各種情緒的叫聲,就好像野人或者動物,沒有語言的能力。
不知道為何,聽到方枕戈的悲鳴,由四郎心中竟然也出現一絲淒涼。
這個變成怪物的老人為何發出哀鳴聲,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也許他已經失去人類的思想,卻像動物本能一樣記得失去的親人。
方枕戈低吼一陣,似乎已經忘記剛才的攻擊,他不再理睬剩下的人們,半是行走半是爬動的從已經被他撞毀的警局大門離開。
警局裡瞬間安靜下來,仿佛不曾有過剛才的一切,隻是地上滿眼都是鮮血和碎片依然在提醒所有人,他們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
“長官,怎麼辦?”一個看起來年過四十的近神軍走上前問。
與其餘人不同,由四郎沒有因為方枕戈莫名其妙的離開而放鬆,他思考片刻,立刻給出自己的命令:“清理現場,稍事休息,不能再追了,我們需要支援。”
他靜立片刻,“對付亦神者,還是需要亦神者出手。”
眾人因為一天一夜的追捕已經筋疲力儘,又經曆了剛才那雖然短暫卻驚心動魄的一幕,聽到終於可以休息,大家嘴上不說,身體卻難得的徹底放鬆下來。
借著如霜的月光,方枕戈的身影在黑暗中依然隱約可見,他正挪動身體向西邊的貧民窟走去。
近神軍剛剛離開,遊蕩者們就來到警局街頭。
遠遠的,幾個人發現警局似乎有些不對勁。
“門,警局的門沒了。”眼尖的左右突然說。
餘生扭頭看向鐵匠,與鐵匠同時轉向他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餘生立刻心領神會,他開啟的洞察之眼,掃過警局。
洞察之眼一動,餘生立刻鎖定了他熟悉的一張麵孔,他看到由四郎也在警局,身邊還有一群陌生的身穿近神軍製服的士兵。
士兵們開始強行給還活著的警察們注入天鎖,由四郎則一邊向外走著,一邊手持對講機說些什麼,可惜餘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由四郎走出警局大門,目光掃視前方,然後落定在某個點上。餘生可以看出,由四郎雖然嘴上說話,可是整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
“怎麼樣?”左右看到餘生的表情微微變化,知道他已經進入洞察之眼的狀態。
左右是個急性子,他自己看不到警局裡麵,隻能焦急地詢問身為人形雷達的餘生,就像一個看不到動畫片隻能第二天詢問自己小夥伴的孩子一樣。
餘生已經看到警局裡的屍體,看到就在警局的近神軍,他立刻意識到這一切所代表的意義。
“方枕戈剛剛來過!”餘生對身邊的人說,“警局已經受到襲擊,死了幾個警察還有近神軍,由四郎也在。”
“方枕戈在哪裡?”鐵匠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感受,此時此刻他心裡既有對終於接近方枕戈一大步而鬆了好大一口氣,隨即又因為近神軍的搶先一步而緊張起來。
“近神軍在清場?”一直默默跟在幾個人身後的唐糖終於也像左右一樣忍不住了,“這麼說我們還是來晚一步?方枕戈人呢,他被近神軍抓走了嗎?”
餘生沒有說話,他默默放大自己的感知,將洞察之眼的範圍擴大到極限,方圓幾公裡一切人的行蹤儘在他的掌握。
餘生注意到由四郎已經放下對講機,目光卻依然看向遠處的某個點。
餘生下意識的順著由四郎的目光看去,前方不遠處就是第七區的貧民窟,餘生的洞察之眼再向前麵就可以看到一個個麵孔不同的男女老幼。他們有的在棚屋中呼呼大睡,有的在缺了口的破鍋裡煮著什麼,還有的瘋瘋癲癲指天大罵。
對餘生來說,隻要一個瞬間,此時此刻的貧民窟百態儘入他的腦海之中。
但是這些人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他們隻是普通甚至卑微到可有可無的平常人,能夠吸引由四郎全部注意力的,一定不是他們。
餘生的洞察之眼轉動著,在由四郎行駛方向前方幾百米的地方,餘生卻在發現一個與眾不同的身影正在平民窟的屋頂上爬行,那個身影有著資料照片裡方枕戈的長相,身體卻並非人類應有的模樣。
這是餘生第一次看到身體變異的亦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