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生的記憶裡,方潔是一個水一樣剔透的女孩子,清澈柔美,乾淨到令人忍不住憐惜。
所以在餘生第一眼看到新來公司的方潔時,他就像溺水的人一樣,深深陷入,無法自拔。
但是以餘生內斂的性子,如果不是公司裡的同事們樂見其成的各種神助攻,單靠他自己,大概十年以後也張不開嘴。
由此,餘生由衷感謝他的那群永遠看似不靠譜的同事加朋友,也更加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方潔是餘生的初戀。
和弟弟餘夜不同,因為相貌平凡,性格內向,餘生從小就沒有什麼女生緣,更不要提一個從小感情篤深的青梅竹馬。如果不算學生時期的男女生互動,他在二十七歲時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牽起一個女孩的手。
所以餘生在這段感情上更多的處於被動,小時候父母離婚的經曆給他內心深處刻下深深的陰影。他原本是那種即使心裡再關心,嘴上卻隻有喏喏無法表達的人,這段感情在一定程度上將他拉回正規。
懶懶的爛好人餘生一路被這段感情拖著向前,被動的學習怎麼與女生相處,怎麼討女生歡心,怎麼應付一個女生變化莫測的心理。這一切複雜精細到讓餘生有點喘不過氣。
當餘生終於習慣,開始覺得有一種充實的被在意的幸福和滿足,方潔卻慢慢對餘生對這種生活感到厭煩。
但是餘生依然小心的努力的維係這段關係,越來越小心,越來越卑微,越來越像一條搖著尾巴努力討好主人,卻不知道這正是方潔厭煩的地方。
感情一事,並不對等,越容易得到越不會被珍惜,那時候的餘生還不懂得這個道理。
分手之後,父親意外身亡,餘生的生活的再無支撐,恰逢弟弟餘夜出事,所以他辭職回到二區,這才發生後來這些事。
此時此刻,在咖啡店裡,當餘生再見到方潔時,他恍惚間似乎回到一年前,回到那個他熟悉的,曾經一度以為會持續到永遠的生活。
“餘生?”方潔剛剛在高腳凳上坐下,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這種驚訝來的太快太急,讓方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叫出餘生的名字後,卻突然發現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餘生自己也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會與方潔再見麵,更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會在他經曆過那麼多事情之後。
麵對有些不知所措的方潔,餘生的反應稍顯平淡,也許是因為餘生天生性格內斂,也許是因為短短一年時間他已經經曆太多,恍若隔世。
“你好,方潔。”餘生笑笑。
鐵匠和丁晴原本因為外人的到來已經停下交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來人的一句“餘生”讓兩個人的眼角同時微微上挑,默契的對視一眼。
唐糖耳朵輕輕一動,她隨意坐下,卻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吧台的聲音。
左右扭過身子,隔著唐糖看到方潔的背影,又將目光落在餘生那張看起來隨意實際上已經僵硬的臉上,他知道今天好巧不巧,在樓下竟然遇到一枚大瓜。
左右八卦心大起,手撐桌麵,正準備起身,卻被唐糖惡狠狠的目光釘住。
唐糖衝他使眼色,神情裡的內容很明顯:不要亂動,安靜看戲。
如果餘生知道這群令帝國皇帝頭疼至今的亦神者們此時此刻心裡的想法,他大概會翻白眼翻到昏厥過去。
可惜餘生的異能裡並沒有讀心的能力,當然不會知道四個豎起耳朵的家夥內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也沒有注意到原本就冷清的咖啡館裡突然凝固住的氣氛。
餘生摩挲一下麵前的吧台,假裝隨意的問:“喝點什麼?”
方潔隨意掃了一眼餘生身後的畫板,心不在焉的說:“純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餘生笑笑,“沒想到你會喜歡純咖啡酸苦味。”
“其他的隻是甜飲料而已。”方潔很快就從剛剛的小小慌亂中恢複過來,她攏了攏頭發,把精致的手包放在吧台上。
餘生這才注意到,方潔已經不是原本素麵朝天的小姑娘了。她畫著精致的妝容,身穿名貴的長裙,耳垂脖子和手腕間的珠光寶氣都在向餘生訴說著物是人非。
另外四個人一直在偷偷觀察餘生的表情,餘生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沒有瞞過任何人。
餘生默默轉身,磨好豆子,濾過咖啡,遞給方潔,等他鬆開杯碟才想起來,他和方潔相戀兩年多,卻從沒有在一起喝過哪怕一次咖啡。
餘生心底更加空落,現在回想,他已經完全摸不到方潔的心意,他已經不知道現在的方潔喜歡吃什麼,穿什麼,喜歡和朋友聊什麼,下班以後喜歡怎樣的放鬆休閒。
方潔在餘生心裡就想像一張漸漸褪色的老照片,乍一看還是記憶中的輪廓,仔細看去卻丟失了許多細節。
“你怎麼會在這裡……”方潔接過杯子,卻沒有喝,而是帶著三分審視的目光打量餘生,兩束目光不再像過去的柔軟似水,而是如同兩把利劍,穿過餘生的身體,她剩下的半段話顯然沒有說完——你怎麼會在這裡,做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