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長安勳貴階層而言,其實很少有什麼秘密。
圈子就這麼大,但凡有點兒什麼風吹草動的,幾乎大家都知道了。
當然,這隻局限於他們這個圈子。
而李二才是整個大唐最頂級的勳貴。
彆忘了,他除了是大唐皇帝以外,還是如今李家的大家長。
是以,這個消息怎麼又可能瞞過他呢?
“有意思。”李二笑道,“儲備人才已經無法滿足你的胃口了麼?”
秦瓊要是去了大明,如果身體真有所好轉,那絕對會是爆炸性的消息,更是活招牌。
彆忘了,如今大唐朝堂上的這些股肱之臣哪個不是垂垂老矣?
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有著致命的誘惑。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能治好秦瓊的病,李二還真不會拒絕。
一來嘛,畢竟是追隨了自己多年的老兄弟,他雖然心狠,但還不至於狠到這個地步。
二來嘛,也是最重要的,他要是表現得太過於無情,會寒人心的。
這般想著,李二歎了口氣,還彆說,李承乾這一手他還真無力施為。
當然,一切都要看秦瓊在日月山是否能治好他的病根兒。
其實,從這方麵來說,李二其實已經接受了這件事兒。
果不其然,當第二天秦懷道陪同秦瓊上朝的時候,秦懷道甚至隻是口頭上講述了一番,連奏章都還沒拿出來,李二當即就點頭允了,甚至還一臉欣慰地說道“懷道孝心有加,朕甚是欣慰,房卿,傳旨,加封懷道……”
房玄齡聞言,躬身領命,對此,不管是他還是眾人,對此都沒有感到意外。
在這個以孝治國的年代,這種事兒,真就正常。
當然,至於李二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眾人也在揣測。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這也是一個機會。
畢竟他們都上了年紀,未來,也是他們的一條退路。
房玄齡就王玄策一事兒又在朝堂上和李二以及眾人商議了一番後,其餘官員也是紛紛上奏。
當然,內容各有不同。
大唐嘛,畢竟如此龐大一個國家,不可能事事都圍繞著大明在轉。
花費了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李二才初步的處理完這些繁瑣的事物,看了眼眾人,李二問道“眾卿可還有本可奏?”
見無人搭話,李二便從桌案上拿出了一道奏章,道,“眾卿若是無事了,那朕就和眾卿聊聊。”
說著,李二還揚了揚手中的奏章,道,“這是密諜司的奏章,詳細的講述了大明是如何一戰滅了吐蕃的。
當然,說是滅了吐蕃也不準確,從密諜司送來的奏章上來看,吐蕃的主力雖然徹底被鬆讚乾布葬送了,但各地部落如今正在組織兵馬,試圖將大明從吐蕃的領土上趕出去。
大明其實留在吐蕃的兵力極其有限,如今就剩下達步屈麾下的一萬將士,配合蘇毗,征伐吐蕃殘餘勢力。
結果其實我們都能猜到,吐蕃的殘餘勢力,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明如何做到一戰滅其鬆讚乾布所率領的吐蕃大軍。”
一說到這個,眾人都來精神了。
這也是他們好奇的。
按理說,吐蕃並不弱的,縱使是大唐出兵,也未必能以如此速度滅掉吐蕃,當下,眾人就看向了李二,期待著下文。
李二也沒賣關子,笑道“此戰,大明勝在軍械!”
說罷,李二就讓內侍將密諜司的奏章給送了下去,那些武將可是毫不含糊,三步並兩步就將奏章從內侍手裡搶了過來,甚至,還對那些文官嘲諷道“排兵布陣的事兒,你們看得懂麼?”
大唐的武將是真的彪悍,懟起文官來,那也是毫不含糊。
不過那些文官也懶得和他們爭搶,畢竟在個人體力上,他們還真比不上這些家夥。
等眾人都看完了奏章,無不是搖頭無語。
而最受打擊的無疑是那些武將。
李孝恭甚至搖了搖頭道“這麼下去,我們這些老家夥,怕是沒什麼用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多少帶些落寞。
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大明弄出來的這些新式軍械,正在逐漸讓他們遠離戰場。
可問題是,他們就是吃這碗飯的啊!
大明的這些新式軍械,讓他們逐漸對未來的戰場升起了一種陌生感,頗有一股子英雄遲暮的落寞。
當然,這種落寞也隻是片刻的。
畢竟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娘兒們唧唧的倒也不至於,隻是一轉瞬,眾人就開始研究起如何破解大明的這些新式軍械了。
而那些文官卻開始沉思了起來。
片刻之後,一眾文官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段綸。
段綸知道他們的意思,當即就苦著張臉說道“不是,我工部又不管火藥,火藥的問題你們得問閻立德啊。”
“不單單是火藥的問題。”有人當即說道,“昨日截殺祿東讚的那些人,聽聞他們手上的連弩能連發數十箭,而且手上的其餘兵器,也是我大唐聞所未聞的。”
說到這個,那些武將也來了精神,侯君集更是當即說道“對,老夫也聽說了,雖然他們的那種連弩遠程的殺傷力不足,可在兩軍衝刺的最後數十步之內,絕對是神兵利器!”
“這倒是的。”李靖也說道,“如果我們不是提前知道了,哪怕我們對上他們,可能也要吃個悶虧,隻能說這吐蕃輸得不冤。”
聽著眾人的商議,李二倒也沒打斷,隻是吩咐人去將閻立德傳了過來。
對於大明的新式軍械,他也很上心,甚至可以說,他是最上心的一個。
畢竟,掌控著這些新式軍械的人是李承乾,這讓他有了危機感。
等閻立德來了的時候,眾人還在商議,李二見狀,擺了擺手,說道“將奏章拿給閻卿看看。”
眾人聞言,這才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誰,將奏章遞給了閻立德。
閻立德其實猜到了,隨著吐蕃被滅,李二能招他來,原因是什麼,還不是呼之欲出了?
不過在看完了奏章之後,閻立德也是愣了一下。
好家夥,大明的火藥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麼?
不過對於大明的創新,他還是很佩服的。
不管怎麼說,大明和大唐的火藥研發出來,不過是前後腳的事兒,而大明在實戰上的運用卻比大唐要成熟多了。
“閻卿有何看法?”李二見閻立德合上了奏章,便問了一句。
閻立德聞言,躬身道“是臣無能。”
“這會兒,沒人說你無能不無能。”李二沒好氣地問道,“朕問的是,我大唐能否做出這些東西來。”
“做出來沒問題。”閻立德說道,“原理倒也不難,無非就是利用火藥爆炸的衝擊力罷了。”
李二點了點頭,他也覺得做出來問題不大。
“可我們的思維模式確實是個問題。”閻立德繼續說道,“大明在這方麵,的確強於我大唐,他們仿佛永遠都不欠缺創新的精神,敢於嘗試,也不懼怕嘗試後的失敗。
這恰恰是我大唐不能比的,說起來,就算今日我大唐模仿大明做出了這些東西,但誰知道明日大明又做出什麼東西來呢?
難道要我們一直去模仿大明不成?這讓我天朝上邦的臉麵往哪兒擱?”
說完,閻立德重重地歎了口氣,仿佛心有千千鬱結一般。
而他的這番話,也讓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的確,如果一直如此的話,大唐永遠都是跟在彆人屁股後麵,一味的模仿,終究不是個辦法。
長此以往的話,這種差距隻會越來越大。
“閻卿有何想法?”李二其實猜到了閻立德想乾什麼,畢竟幾年了,將作監一直都有這個想法。
隻是以前李二的確沒辦法支持閻立德這麼做,不過如今倒是一個好時機。
閻立德當即說道“陛下,微臣請奏,開工科,辦工學院。”說著,閻立德還從袖籠裡拿出了一本奏章,繼續說道,“我大唐人才輩出,之所以在工業上步步落後於大明,其原因就是大唐的工匠都被固有思維所局限了。
要想徹底改變這種現狀,隻有從孩子開始培養,培養他們的創新意識,否則,我大唐的工業很難追上大明。”
對於這個設想,閻立德準備了三年有餘。
而這本奏章,在他袖籠中也放了足足三年!
甚至就連奏章都換了好幾本,為的就是等一個機會。
很顯然,今天,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而他這話一說出來,國子監的孔穎達當即就說道“陛下不可,自古以來,哪兒有工科一說?士農工商四民之中又何來匠人?
若是讓匠人登堂入室,豈不是顛覆了老祖宗千百年來的傳統?”
站在孔穎達的立場,他是堅決反對所謂工科的。
這是在擠占他們士族的利益,他豈會同意。
當下,不少人也站了出來反對。
對於這一幕,閻立德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見狀,還是忍不住扼腕歎息,甚至還有些微的憤怒。
而就在這時,段綸卻是站了出來,說道“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未必就是對的,如今既然發現了問題所在,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撥亂反正?
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天下真有這麼好的事兒?
諸位其實都能看到問題所在,為什麼就不能做出改變了?難道說,你們真就那麼懼怕匠人?還是說,你們連與匠人競爭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工部尚書,自然站在閻立德這邊。
雖然他也屬於士族的既得利益者,但屁股決定思維,既然坐在了這個位置,他就隻能如此。
這也是大唐官員的操守。
“荒謬!”溫彥博當即就站了出來,反駁道,“難道還要吾等今後和一群賤籍同朝為官不成?”
“那尚書令是不是要親自去研發那些新式的軍械?”閻立德當即怒了,“還是說,大唐的工業不用發展了?
我們今後就仰望大明好了?
想我堂堂天朝上邦,什麼時候要仰望彆人的鼻息了?”
“說得像以往我大唐就沒有工匠一般!”溫彥博冷哼了一聲,道,“難道說,在這之前,我大唐就沒有人學手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