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時分。
龍城城牆上下,屍橫遍野,血腥彌漫。
與晉王陳懷安親自帶領龍城鐵浮屠和八萬玄甲軍,在龍山腳下大破敵陣時的勢如破竹不同。
參將龐先楚率領的五千破虜軍守城將士,在麵對六萬五千有餘的雲麾軍攻城部隊時,攻守雙方的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慘烈的白熱化狀態。
戰前,攻守雙方都做了充足的準備。
守城一方破虜軍參將龐先楚以龍城高大的城牆據險而守,城下有寬闊的護城河抵擋敵軍的攻城部隊。
城牆上預備了足夠多的箭塔、弩炮、猛火油、滾木擂石等守城器械,怎奈何他手上隻有五千守軍,分配到長達數裡的城牆各處,頓顯兵力捉襟見肘。
攻城一方雖不占地利優勢,但雲麾軍副將周武陽命輜重部隊攜帶了大量的壕橋、弩車、雲梯、攻城塔、撞城槌、攻城楯車等攻城利器。
更有副將常成虎親自率領跳蕩隊(敢死隊)強攻龍城,兵力更是守軍的十三倍之多,還有大將軍吳青雲親自下令攻破龍城三日不封刀的激勵。
所以,龍城之戰對於攻守雙方將士來說堪比一架冰冷的生命收割機,每一分鐘都有人戰死沙場。
這才僅僅過去兩個時辰,雙方士兵的屍體就已經堆積如山,鮮血更是早已將城外的護城河染紅。
這兩三個時辰內,雲麾軍已經輪番向龍城發起數十次進攻,最終都被英勇的破虜軍守城將士擊退。
儘管攻城的雲麾軍依然未能登上龍城,但在這數十次的猛攻之下,原本高大堅固的龍城城牆,卻已經被雲麾軍的攻城器械投射的擂石砸得千瘡百孔,破敗不堪。
守城的破虜軍將士也已傷亡過半。
趁著敵軍整隊組織下一次攻城的間歇,參將龐先楚急忙率領數名親兵在城牆防線各處奔走,統計各部傷亡情況。
此刻的龐先楚,整個人像是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每走一步腳下都是濕漉漉的腳印,那是敵軍的鮮血和他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的滴落下來而形成的。
此前守城戰鬥進行到最慘烈的時刻,龐先楚帶著他麾下的親兵四處奔走支援,屢次拯救岌岌可危的城防於危難之間。
龐先楚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斬殺了多少敵軍。
隻知道,先王陳破虜賜予他的那柄削鐵如泥的龍泉寶劍劍刃都已經卷了,四肢也猶如被灌鉛一般沉重,邁步揮劍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遲緩。
但他不敢休息哪怕隻是片刻,更不敢就此倒下。
因為他龐先楚現在不僅是龍城守軍參將,有守土安民之責,更因為陳懷安臨行前已經把晉王府上下八百餘人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到了他的手上。
一旦城破,後果不堪設想。
“各團,報人數!”
龐先楚深吸了幾口氣,繼續奔走在城牆各處統計傷亡情況。
破虜軍的編製以隊為基本戰術單位,每隊0人,0隊為一團,團以上是軍。
“第三團,人!”
“第七團,人!”
“第五團,人!”
“第二團,人!”
很快,據守幾處城防工事的破虜軍將領紛紛大聲彙報本團的士兵人數。
耳畔回響起將士們的每一次彙報,龐先楚的嘴角都不自覺的抽搐一下,眼神中流露出難以言表的悲痛。
這一個個數字的背後,更多的是陣亡將士們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等等,第八團呢,怎麼沒有聽到第八團報人數?
龐先楚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卻突然發現據守西關的第八團還沒有向他彙報人數,急忙扯著嗓子問道:
“第八團呢,還剩多少人?”
還是無人應答。
龐先楚心裡咯噔一聲,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隨後,他邁開步子一邊往第八團據守的西關城牆狂奔,一邊用沙啞的嗓子繼續嘶吼:
“第八團,還有喘氣的沒,吱一聲!”
“第八團——”
他身後的一眾親兵也開始沿著城牆大聲呼喊。
依舊無人應答!
“將軍小心!”
突然,一名親兵猛地一把將剛好從城牆垛口經過的龐先楚一把推開。
嗖!
噗——
下一秒,一陣疾風驟然襲來,伴隨著箭矢發射的破空聲響起,一支弩車發射的碩大箭矢頃刻間便貫穿了這名親兵的身體。
在飛行慣性的作用下將這名親兵帶飛數米,結結實實的撞在城牆上後這才轟然倒下。
緊接著,漫天的箭雨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劃破天際,龍城城牆上火光四起,硝煙彌漫。
是城下的雲麾軍開始發動新一輪的進攻了!
撿回一條命的龐先楚來不及替那名代他死去的親兵合上雙眼,當即撲到城牆上透過城牆垛口的縫隙往下看,隻見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敵軍。
他暗道不好,攻城的雲麾軍此番傾巢而出,是準備發動最後的猛攻一舉攻破城牆了。
幾乎同時,西關城牆傳來一聲怒吼,石破天驚!
“第八團,旗手蕭破在此!”
“旗在,城在!”
尋聲望去,有一名身高八尺身披重甲的破虜軍士兵雙手撐著旗杆緩緩從西關城牆上的死人堆裡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