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是帶著渾身的劇痛從近乎休克的狀態中逐漸清醒過來的。
想昏迷的時候昏迷不了,想保持清醒的時候又沒法保持清醒。連人體的自我保護係統都被破壞到了極致。
他隻記得那幾個人離開之前拿著一包“麵粉”強行給他喂了進去,沒一會兒他全身的疼痛就奇跡般消失了。靈魂慢悠悠從身體裡飄出來,躺進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堆裡。眼前除了不斷旋轉的、光怪陸離的色彩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他的靈魂就這樣跟著這團五顏六色的光芒不斷的旋轉、再旋轉,分不清前後左右、東南西北……
殘留的那一絲意識一直在提醒著他,他必須讓自己把身體的感覺找回來,不然他的意識會在這種舒服到極致的環境中煙消雲散。
他努力感覺著那一絲殘留的意識,這點意識就像是一條絲線,連接著他的靈魂和身體,隻要他控製住這一絲意識,他就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他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雖然很微弱,卻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一種“具體”。
小羅費力睜開模糊不清的雙眼,在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混亂中低著腦袋,他看不見,隻能用自己的皮膚去感受。在麵部被桌子上的毛刺和披鋒刮得血肉模糊之後,他終於用臉龐“撫摸”到了自己的右手。
小羅鬆了一口氣,腦袋靠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恢複些所剩無幾的體力,幾分鐘後,他控製著自己的腦袋在桌子邊緣反複摩擦起來。
他嘴上綁著布條,他要把布條給磨斷。
在半邊臉磨得血肉模糊之後,布條總算被磨斷了,他吐出嘴裡塞著的破布,對自己的右手下嘴。幾口過後,小羅隻覺得心口一熱,胸腔內一陣翻騰,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眼睛上不斷旋轉的色彩開始慢慢消失,身體也開始有一種“能控製住”的感覺。
他沒有被綁在剛才椅子上,而是被鎖在了窗戶邊,鎖住他的正是自己那副手銬。周身所能接觸到的地方除了布滿灰塵的地麵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很顯然那些人也知道防備他這一手,怕他拿到什麼東西出現意外。
他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右手,從手銬處傳來的紋絲不動觸感證明了這位焊工紮實的焊接技術,足以摧毀任何人想要把鐵欄杆拉開的心思。
小羅又低頭看了看麵目全非的右手,傷口看上去很恐怖,卻沒多少疼痛的感覺,看來他們給自己喂的“麵粉”純度確實很高,效果特彆好。
小羅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努力地向後倒,手銬瞬間繃直,在欄杆上掛出幾點火星。而他的右手則被手銬緊緊箍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繞是全身都幾乎到了麻木無知的地步,這樣的疼痛還是讓小羅的額頭冒出了汗水,這可比直接用刀還要痛苦得多,他這是想用蠻力硬生生拉斷。一連幾次,終於在一陣牙疼的響聲中小羅如願倒在了地上,他那半隻手掌被緊緊地嵌在窗戶邊的手銬上,斷口邊到處都是參差不齊的碎肉和青筋。
沒有時間再去浪費,他拿布條簡簡單單給自己做了個止血帶,把右手掛在胸前,向房門口走去。
他記得醫生說隔壁有個“叛徒”。他要去看看情況,如果還有能力,他還想找一找自己的同事,哪怕是半具屍體也行。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外麵的天色依舊黑不見底,但想來能讓他們放下這裡都過去的處理事肯定不是小事情,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小羅現在極度的口渴,他走出房門找了一會兒,在通道不遠處的桌子上找到了半瓶怡寶,用牙齒擰開喝了一些,然後把傷口粗粗清洗了一下,帶著水走進了隔壁的房間裡。
隔壁的角落裡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是生還是死。等走進了一看,小羅的心直接就涼了一大半。
這個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四肢不見了、眼睛沒了、鼻子也沒了,他的臉部就像是做好的泥雕被人一板子拍平然後用梳子犁過一樣。讓見多識廣的小羅都忍不住心裡發涼。
“同誌。”
小羅搖了下他的肩膀,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人已經死了。
小羅正準備起身離開,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點微弱的呻吟聲。他連忙又蹲回去,擰開瓶子把水喂進這個人的嘴裡。
幾口水下去之後,這個人回光返照般有了生氣。
“同誌。”
他艱難地開口說道,聲音很弱,需要很認真地聽才聽得見。
他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接著猛然吸了一大口氣。憋著一口勁兒急促地吐出了幾個字。
“同誌我的上頭是縣公安局局長,請你轉告他今晚五點十分容江碼頭有毒品交易,局裡有內鬼。”
說完這段話,他的胸膛突然塌了下去,接著腰杆一彎徹底沒了聲息。
“同誌。”
小羅試著又一次搖他的肩膀,沒有動靜,他試著喂水,這一次,這張乾裂的嘴唇再也不會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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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連名字都來不及留下的同誌已經犧牲了。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裡傳達更多的信息,他連自己的名字都舍不得說。
小羅想在他身上找一些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想想也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把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帶在身上呢?除了他們的直接聯係人,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他們的身份。在所有人眼裡,他們都是十惡不赦的歹徒。隻有比惡人更像惡人,他們才能讓自己在惡人堆裡活下去。直到死都沒人知道他是誰。如果他的信息能夠公布出來了,那就意味著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直係親屬都已經離開人世了。
小羅睜開浮腫的眼睛,儘量把他的特征記住,然後摸索著離開了這裡。他現在需要找到一個能聯係到彆人的地方,把情況穿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大量的失血已經讓他搖搖欲墜、步履瞞珊。如果不是“麵粉”的刺激讓他處於一種極度亢奮不知疼痛的狀態,或許他早就倒下了。他還能行走,但代價也是慘烈的,每走幾分鐘他就忍不住彎腰大聲咳嗽,鮮血伴隨著破碎的內臟撒了一路。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是他的胸膛正吊著一口氣,在沒有把事情做好之前,他一定要撐住,絕對不能泄。
憑著大腦裡殘留的記憶,小羅回到了當初被切斷手掌的地方,他費力摸索了好一陣子,終於找到了被他們踢開的手槍,小羅輕輕呼了一口氣,不論處於什麼原因,這些人沒有把槍支處理掉就是好的。他可不想槍支被彆人拿走後對社會造成危害,那樣他會死不瞑目。
抓著槍支到牆邊靠下坐著,小羅把彈夾裡卸下來檢查了一下重新裝上。然後學著剛才那個人的樣子,猛然吸一大口氣,用儘力氣舉槍對天,一口氣打光了所有的子彈後無力地睡在牆邊。
他沒力氣走出去了,隻能用這樣的方法告訴其他人,這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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