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謀!
魚歌一路走到謝安小院,見謝安院中亮著光,一時猶豫該不該進去。正想著,看見謝安身邊的書童走了出來,魚歌便讓女奴上前去問謝安此時方不方便見客。書童入內,又走了出來,請魚歌入內。
魚歌走進屋中,見屋內燈火通明,謝安正坐在小幾前獨自下棋。魚歌上前,說“打擾了。”
謝安頭也不抬,說“三姑娘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魚歌有些窘迫,坐到棋桌旁,說“蒙大人相問,三娘有事一事不明,特來向府主請教。”
謝安落下一子,問“何事?”
魚歌撿了一枚棋子落到秤盤上,與謝安對弈,口中說“三娘不太明白,府主為何將令薑姐姐許配給了王家二公子凝之而非其他人?”
謝安不為所動,說“此乃我家事,恐三姑娘不便過問。”
魚歌想起白天和謝道韞飲酒,分彆前謝道韞把手搭在她肩上,小聲說“我既然已許了人,大婚之日也隻在年後。你要走,如今亂世,也不知一彆何時才能重逢,不如喝完喜酒再走,如何?”
魚歌看著她,答“好。”
話音未落,隻見謝道韞泣不成聲,說“小妹,你說叔父為何這樣做呢?”
魚歌想起能被謝玄罵做“傻貨”的也隻有王凝之一人,心底忽然有些替謝道韞著急,道“我也不懂,隻是,姐姐若有心上人,為何不告知府主呢?”
魚歌見她哭著不說話,想到初見謝道韞時,屋中名貴之物儘毀謝道韞一點不心疼,卻為了一床琴跳出來不許毀了那琴。坊間素有傳言說王徽之與謝道韞兩人琴藝相當,兩人各執一琴,兩琴一文一武,出自同一位斫琴人之手。並且謝道韞素來愛習字,並非是她字不好,而是她練的字,與魚歌初次在樂舞坊所見王徽之記錄《山鬼》一曲時所寫的字,字形,字韻幾無二致。這些所表之心意,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難道謝安竟看不出嗎?
魚歌看謝安落子,以家事之名搪塞於她,便笑道“令薑姐姐的心上人是誰,府主不該不清楚吧?”
謝安笑道“三姑娘如此咄咄逼人,是真的想知道我為何做出這樣決斷?”
魚歌落下一子,說“是三娘無禮了。”
謝安也不與她計較,說道“這既是謝某家事,也不便與外人說。三姑娘若真想知道,不如用一個秘密來與謝某換。謝某也不為難姑娘,謝某問,三姑娘隻答是或不是便可,如何?”
魚歌有些為難,斟酌了半天,說“府主請說。”
謝安看著眼前的棋局,說“張三姑娘……其實就是秦地魚海之女魚歌,是或不是?”
魚歌不語,謝安見秤盤上勝負已定,便坐直身子,抬手讓人把魚歌和謝道韞義結金蘭時填的《金蘭譜》呈了上來。魚歌見到《金蘭譜》,心知謝安早已知曉了自己身份,這時讓自己親口承認,的確算不上“為難”。
魚歌看著桌上的棋局,也知曉了勝負。便向謝安道“既然小輩們山居秋遊時的事情府主都知道,那為何還是將令薑姐姐指給了叔平兄?”
謝安答“正因我知道,所以才將令薑指給了叔平。”
魚歌不解,口中執拗道“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令薑姐姐和子猷兄分明是兩情相悅!府主就這樣拆散了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謝安看著魚歌,說“過分?三姑娘可聽過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
見魚歌不答,謝安接著道“子猷其人放浪形骸,不拘禮俗,他之於令薑,就如同司馬相如之於卓文君,即便如今兩情相悅也未必能長久。而縱觀王家諸子,叔平雖愚鈍了些,但心慕令薑多年,且胸有雅量,容得下謝玄這些年胡鬨,也容得下令薑的才高氣傲。試問換做三姑娘,是更願意願將女兒許配給一個她傾慕的人,還是傾慕她的人?”
魚歌心中計較,不知如何作答。思慮間,隻見一個影子逐漸走近了她,魚歌抬起頭來,看見眼前人,大驚道“師父!”驚訝得站起身來。
百裡卿鵠笑道“許久不見!”
百裡卿鵠說著走上前來,拆開謝安放在桌上的《金蘭譜》,遞了一封信給魚歌,魚歌認出信上是父親的字跡,當即拆開,看完之後,麵上有些不解。
謝安讓人奉了茶來,魚歌再次入座,拿著信心事重重地問“師父,秦地是不是生了些什麼事情?”
百裡卿鵠正喝著茶,聞言問“何出此言?”
魚歌自言自語道“不然我父親為何不讓我回去?”
百裡卿鵠不理會她,隻坐在座上慢慢品茶。想起兩月前他在魯地得到苻萇中流矢而亡的消息,緊接著江湖中便有不少死士往長安聚集。他冷眼看著這些變動,終於在一個黃昏後迎來了一位客人,而那位頭戴鬥笠策馬前來的人,正是當年的故交魚海。
魚海親自驅策到了魯地來見他,才到茅廬便匆匆下馬,對百裡卿鵠抱拳作揖,道了聲“百裡兄。”
百裡卿鵠邀他坐下,魚海落座後直接挑明來意,道“想必長安城的事百裡兄都聽說了,今日小弟前來,為的是小女魚歌。”
百裡卿鵠說“我與魚小妹有師徒之誼,魚兄但說無妨。”
魚海說“我身在宦海,不能遠去。而如今魚歌遠在山陰城,我竟一點辦法也無,所以隻能拜托卿鵠兄代我到山陰城去……攔住她,讓她三年之內不許回秦地來。”
百裡卿鵠不解,問“為何?”
魚海說“魚歌自幼仰慕苻萇,如今苻萇身死,依魚歌的性子必然大慟。為人父母者,皆不忍兒女為此態,此為緣由之一;她母親身子大不如從前,見她神傷必然也跟著擔憂,我怕不等白頭我妻江氏便先離我而去,此為緣由之二;苻萇死得蹊蹺,而京中盛傳‘三羊五眼’之語,陛下得了欽天監的讖語欲立苻生為太子,而苻生其人生性暴虐,若苻萇之死與苻生有關,隻怕對魚歌不利,此為緣由之三。”
百裡卿鵠問“魚小妹現在山陰城何處?”
魚海答“謝家。”
百裡卿鵠聞言,道“這就好辦了,正巧謝東山邀我去府上教習,我去了那兒,也能牽製住魚小妹。”說著喝了口茶,接著問道“魚兄就沒有什麼讓我代為轉交的東西?”
魚海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表情有些凝重地說“有一封家書想讓百裡兄代為轉交。還懇請百裡兄代我到山陰城,一來瞞住魚歌苻萇已歿的消息,二來攔住魚歌讓她三年之內不得回秦地來,三來讓她不得向外人透露她就是魚歌的消息。”
百裡卿鵠接過信,交給書童收好,然後又向魚海說“魚兄所托之事卿鵠自當為辦妥。隻是方才聽兄長所言,卿鵠想問,若苻生真被冊立為太子,或者最後做了皇帝,他下令要讓魚小妹入宮,兄長將如何應對?”
魚海答“我已讓人送信到宮中,言稱魚歌因聽聞前太子身亡的消息便臥病閨中,連苻萇葬禮都不能去。若真有百裡兄所說的那一天,我便向外放出魚歌病逝的消息,我不信苻生會命一個死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