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崩潰地捶打著地板,朝門外那些聚集圍觀的人嘶聲哭嚎“醫生!有沒有醫生?!誰來救救她們!!!”
也許是早就看出人已經死透,找醫生沒任何用。
又也許是在邊陲這個地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已經成為了大多數人的行為準則。
圍觀者誰也沒有行動,他們隻是麵麵相覷,彼此交頭接耳,小聲討論著什麼,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戈登。
起初戈登並沒有意識到那眼神是什麼,直到那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盈滿內心,曾經被拋在身後的記憶悄然湧現。
過去的一幕幕與眼前的現實開始交融,各種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他恍然辨認出來了,自己年輕時曾無數次被這種眼神注視過。
在他跪在棺材店門口學狗叫的時候。
在他被人打翻在地用尿澆臉的時候。
還有一次次被人踩在腳底下,當垃圾一樣對待的時候。
那時附近的圍觀者們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這種眼神是在對他說——
你真是個可憐蟲。
往事如煙雲般在眼前浮現,年邁的戈登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臉。
芬裡爾的背影漸行漸遠,咚咚趴在她的背上朝他伸出手,哭得泣不成聲。
“一起走!彆丟下我!嗚”
在戈登模糊的視線中,那張小臉時而變成記憶中的女兒阿加莎,又時而變回眼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二人仿佛重疊在了一起。
戈登看著遠去的咚咚,流著淚呢喃道“孩子,不要為我哭泣。你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爬到頂上,你想變成一把傘,去保護更多淋雨的人。”
“我曾經爬到過那個頂上,卻在無謂的殺戮中虛度了自己的一生而現在,我也終於能變成那把傘了。”
腥風吹過這片慘烈的戰場,甬道附近的地麵震動幅度達到極點,凶獸們的吼叫聲從中傳出,幾乎要撕裂雲霄。
戈登最後一次凝望咚咚,轉身走向了那危機四伏的甬道,他的身軀雖因年邁而佝僂,卻兀然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磅礴氣勢。
三檔超載形成的外溢等離子體席卷體表,將他的身體和雙眼一同點燃,爆發性的力量讓地麵的震動都顯得渺小。
暮年的邊陲之王戰意沸騰,須發皆張,宛如回到了壯年意氣風發時,走向了自己命運的終點。
芬裡爾扛著諾白和咚咚在街道上飛速奔跑,不斷擊潰沿途凶獸並向東區趕去,準備與在那設防的傭兵部隊會合。
這個過程中咚咚一直在掙紮哭嚎,但她的力量早已消耗殆儘,根本掙脫不開芬裡爾的控製。
芬裡爾跑著跑著,本能性察覺到一種詭異的危險感,她迅速衝到一處掩體後麵,把諾白和咚咚都放下,然後張開雙臂護住了她們。
幾乎是同時,異變發生了。
天際儘頭,灼目亮光如太陽耀斑般爆發,將原本陰霾密布的天空徹底點亮,即使是下意識緊閉雙眼,那股強光都能透過眼皮照亮毛細血管,在視覺中呈現出一片紅幕。
“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龐大炎柱在邊陲北區的天空中升騰而起,將雲層完全擊穿,熾熱火光映紅了整片天空。
與此同時,爆炸產生的震波向周邊街區擴散,地麵開始崩塌,岩石和土壤被撕裂成碎片,被風暴裹挾著四散翻滾。
那些殘破不堪的建築紛紛倒塌,仿佛被巨人的手一把扯碎,多處街區地表崩出溝壑般的裂縫,土地隨之下沉,形成了許許多多深坑,地貌被徹底改變。
當爆炸形成的氣流逐漸落定,貫穿整個邊陲的震動終於消失時,邊陲北區上空隻留下一朵炎紅色的蘑菇雲,高溫摧毀了那裡的一切。
芬裡爾注視著那朵蘑菇雲,口中喃喃自語“他自毀了”
這種級彆的威力,毫無疑問,義體植入者在常規狀態下是不可能實現的,隻有依靠自毀才能做到。
戈登身上的供能核心是「尖兵1級」,在義體力量體係中位列第五階,本就擁有極其駭人的輸出功率,再加上「三檔超載」所帶來的巨幅增幅,自毀產生的能量完全是天文數字級彆。
戈登此前頂著凶獸潮一路廝殺,讓自己的肉身進入了甬道深處。
相比於地表轟炸,在地層深處爆炸的威力有著更好的效果,不僅將甬道結構完全炸崩,就連那條負傷的坑道蟲也一同被炸死了。
現在,邊陲底下複雜交錯的甬道已經被完全摧毀封住,無數凶獸被埋葬在了地層之間,其攻勢從源頭上被掐斷了。
後麵是否會再有新的坑道蟲帶著凶獸出現仍是未知數,但至少在這一刻,戈登的犧牲讓傭兵們的壓力大幅釋放,也給尚未轉移的邊陲難民爭取到了更多安全時間。
這位初代之王半生殺戮,半生行醫,最後在暮年燃燒自己,為這片故土以及生活在上麵的人們奉獻出一切,完成了跨越整個人生的自我救贖。
芬裡爾遙遙看著戈登犧牲的方向,一隻拳頭扣在心口,對這位被時間遺忘的王者行了一個莊嚴的禮。
咚咚抱緊雙臂跪倒在地上,嘴巴大張想要失聲痛哭,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有眼淚漱漱落下。
對絕大多數不知情者而言,這或許隻是一個陌生人的死。
但對於咚咚而言,又一次,她失去了自己重要的家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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