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 天禪寺中_月異星邪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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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天禪寺中(1 / 2)

月異星邪!

卓長卿戊未時分離開臨安城,一路行來,又遇著這些變故,亦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隻覺此刻夜色越來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蒼蒼,一時之間,他仿佛又覺得

天地雖大,卻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不禁百感叢生,竟高聲朗歎道

“颶作海渾,天水溟荒,

雲屯九河,雪立三江,

夢幻去來,誰少誰多?

彈指太息,浮生幾何!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彆人來,是以才將這有宋一代詞豪之譽蘇拭的四言古詩隨意擇了兩段,高聲念出,但念了幾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靜無人聲,他想到“彈指太息,浮生幾何!”不覺將這兩句又低誦兩遍,意興突然變得闌珊起來。

此刻他漫無目的之地,亦不知那醜人溫如王設下的大會會址,究竟是在何處,是以便未施出輕功,隻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見前麵夜色穀中,有幢幢屋影,他精神一振,急步走了過去,隻見前麵山道旁的一片土崗之上,竟建著一座寺觀,他一掠而上,卻見這座寺觀已頗為殘破,大門前的匾額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天禪寺”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

他失望地歎息一聲,知道這破廟與這醜人溫如玉定無乾係,但百無聊賴之中,他躊躇半晌,竟走進大殿,目光望處,卻見這沉落的夜色之中的佛殿,神台佛像,競還俱全,當中供著一尊丈餘佛像,垂首低眉,似乎在為世人默禱,又似乎在憐惜著世人的生老病死,無限愁苦。

方從十丈紅塵、江湖仇殺中走來的卓長卿,鬥然來到這樣所在,見了這尊佛像,一時之間,心中亦不知什麼滋味,目光四轉,隻見這佛殿四壁似乎還畫著壁畫,雖然亦是金漆剝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當年在菩提樹下得道正果的故事。

他方才不顧一切危險之下,決心要到這天目山來的時候,隻道來到這天目山上,處處俱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雖然大叫大嚷,卻無人來睬他,他自己竟來到這種地方。

前行兩步,他移動的人影,劃破了滿殿的星月之光,一陣夜風吹來,他望著這佛像,這圖畫,一時發恨嗔喜,百感俱生,交相紛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時心中卻又空空洞洞,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了,他長歎一聲,尋了個神像前的殘破蒲團,拍了拍,哪知上麵卻無塵上,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尋思。

卻聽萬籟俱寂之中的大殿,突然傳來“篤”的一聲木魚之聲。

卓長卿心中一震,凝神聽去,隻聽這“篤篤”的木魚聲似乎來自殿後。

刹那之間,他心弦為之大驚,刷的站了起來,佛殿中有木魚聲傳出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一點用不著驚慌,卓長卿眼中看來,在這天目山裡一切便都似乎有些異樣,何況這佛廟是如此頹敗,時光是如此深夜,在這深夜的破寺中會有木魚之聲,也確非尋常之事。

聽了半晌,那木魚聲仍然“篤篤”敲個不停,他暗中吸了口長氣,衣袖微拂,刷的掠入後院,隻見後院中的一個偏殿的窗紙上,果然有昏黃的燈光映出,而這篤篤的木魚聲便是從這偏殿傳來,卓長卿身形不停,筆直的掠了過去,隻見窗框緊閉,隻有最上麵一格窗紙似乎有個豆大的破洞。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念經,已是奇事,而在這種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戶,似乎更是件奇事,卓長卿心中疑雲大起,毫不考慮地縱身躍上,一手搭上屋簷,湊首從那破洞中往裡一看,卻見這偏殿中四下空空蕩蕩的,隻有當中一張神桌,上麵供著一麵靈牌,靈牌旁一盞孤燈,燈光昏暗,靈牌上的字跡又小,上麵寫的什麼,一時無法看清,但神台前跪著一人,雖其背向卓長卿,他卻可分辨出是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玄色素服,長發披肩,如雲如霧,卓長卿心中一驚,這佛寺之中怎麼會有個長發的女子?

隻見這女子雙肩聳動,不住地敲響木魚,口中似乎也在念著佛經,深沉的夜色,昏黃的燈光,空洞的佛像,襯著這孤孤單單跪在這裡的女子,淒淒涼涼的木魚聲,讓人聽了,心底不由自主的泛起來一陣寒意。

卓長卿手掌一鬆,飄身落在地上,心中暗忖“這女子不知是誰,怎地深更半夜地跑到這荒寺來念經——”心念一轉“噢,是了,這女子想是個帶發修行的尼姑,因看這荒寺無人,便在此處住下——不知她知不知道,這天目山中轉瞬便要變成江湖凶殺之地,再也容不得她在此清修、”他心念數轉,突地想到這女子既然在天目山上居住,不知是否知道那醜人溫如玉在此的行動,他心中一麵想著,一麵便停步向這偏殿的門戶走去,方且走到門口,隻聽裡麵木魚之聲未停,卻已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緩緩說道“進來!”

此刻他雖未施展輕功,但腳上卻仍走得甚輕,這偏殿中誦經的女子,竟然聽出他的腳步聲,卓長卿心中不禁又為之一震,沉聲道,“在下有一事相問,深夜打擾,還望女居士恕罪。”

隻聽裡麵似乎冷冷哼了一聲,木魚之聲突然頓住,卓長卿硬著頭皮推開了門,卻見裡麵素服披發的女子仍然背門而跪,動也未動,但神台上的靈位,卻已無影無蹤了。

卓長卿心中狐疑,輕輕乾咳一聲,那女子一掠秀發,緩緩回過頭來,卓長卿一見這女子之麵,心中不由更大吃一驚,呆呆地愣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女子一眼望見卓長卿,神色亦突然一變,但瞬即輕輕歎了口氣“原來是你!”

她言語之間毫無故意,卓長卿不禁又為之大奇,原來這位女子競是那醜人溫如玉最鐘愛的弟子溫瑾。

在這刹那之間,他眼前似乎又泛起了數日之前,初見到這少女的景象。

那時她媚笑如花,言語如水,卻又能在言笑之間,置人死命,而此刻她卻是一身素服,眉峰斂愁,哪裡還是數日前的樣子,在這短短數日之間竟使這明媚刁蠻的少女一變而為如此悲怨,的確是卓長卿料想不透之事。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乾咳一聲,緩緩道“原來是溫姑娘。”

連退三步,退到門邊,腳步突又停下,暗忖道“卓長卿呀卓長卿,你到這天目山上,不就是為著要見此人嗎?怎的一見到她,你就要走,”跨前一步,沉聲又道“夜深如此,溫姑娘一人在此,卻是為著什麼呢?”

溫瑾回過頭,望了望麵前的木魚,突地苦歎一聲,緩緩直“你與我數日前雖是敵人,但現在我已不想與你為敵,不過——我在這裡於什麼,也不關你事,你還是快些走吧!”

她說到後來,言語中又露出了昔日的鋒芒,卓長卿聽了又果了一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與這少女應對;呆立半晌,心念突然一,動,脫口道“姑娘在此誦經,不知是為誰呢?”

隻見溫瑾猛一口頭,一雙明媚的秋波中突然射出逼人的光芒,卓長卿想到那高冠羽士說的故事,又想到方才在神台上此刻突地失蹤的靈牌了,心中已有所悟,便又長歎一聲道“在下曾經聽得昔日江湖間,有兩位大俠,那時江湖中人稱這兩位大俠叫梁孟雙俠,不知姑娘可曾知道這兩位大俠的大名嗎?”

他一麵緩緩說著,一麵卻在留意溫瑾的麵色,隻見她聽了這梁孟雙俠四字,全身突然一震,目光中的鋒銳,已變為一眼哀怨之色。

卓長卿語聲一了,她立刻脫口接道“你可就是卓長卿?”

這次卻輪到卓長卿一震“她怎地知道我的名字?”

方要答話。哪知——門外突然響起一暴喝,一條長大的人影,夾著一般強烈的風聲,和一陣嘩然的金鐵交嗚之聲,旋風般的撲了進來。

神桌上燈光一花,卓長卿心中一驚,隻覺此人來勢猛急,方自轉製望去,隻覺身前風聲激蕩,已有一條長杖,劈麵向自己打了下來。

卓長卿大喝一聲“是誰?”

身軀猛旋縮開三尺,但聽“砰”的一聲大震,地上火光四濺,原來方才這一杖擊他不著,竟擊在地上,將上的碩沃舌得粉碎,激出火花,這一杖的力道之猛,可想而知。

卓長卿莫名其妙避過來人擊的這一杖,還未看清這人究竟是誰,哪知這人勁力驚人,一杖雖然擊在地上,但手腕一挑,次招隨上,嘩啦啦一陣金鐵交鳴,又是一杖,向卓長卿攔腰掃去。

若在平日,這人的杖勢雖然驚人猛烈,但以阜長卿飽功力,不難施出四兩撥千斤的內家功夫,輕輕一帶,便可使此人鐵杖脫手,但他從這鐵杖上發出的這陣金鐵交鳴之聲中,卻聽出此人是誰來,便不施展殺手,縱身一躍,躍起丈餘,隻覺一陣風聲從腳底掃過。

他實不願與此人交手,伸手一招,掌心竟吸著屋頂,他身形一弓,整個人竟都貼到屋頂上,目光下掃,朗聲喝道“大師請暫住手!”

那突然閃入的長大人影,連發兩招,俱都是少林外家的絕頂功夫,隻道對方在這問並不甚大的房間裡一定難以逃過自己聲威如此驚人的兩招,哪知他兩招一發,對方卻連人影都不見了。

隻聽到卓長卿在屋頂上發聲,他方自抬目望去,見虱卓長卿這種絕頂功夫,心中亦不禁一驚“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竟有如此功夫。”但他生性剛猛曠強,雖然心驚,卻仍大喝道“臭小子,有種的就下來,不然灑家跳上去一杖把你打死。”

溫瑾自從聽了梁孟雙俠的名字後,神情一直如癡如醉,此刻方自抬首,說道“你下來,我有話要問你。”

又回首對那人道“大師,你也不要動手了。”

這人呆了一呆,道“方才我一直坐在外麵的蒲團上,坐了一夜,剛剛出去方便一下,哪知就被這小強盜闖了進來——”卓長卿心中一動“原來他方才坐在外麵的蒲團上,難怪那上麵沒有塵土。”

原來此人便是江湖上最最喜歡多管閒事的少林門人多事頭陀無根,他聽了溫瑾的話,和她一起來到天目山,但當他見了天目山上的一些邪門外道,卻又相處不慣了,本來早就要下山走了,但溫瑾卻費了千言萬語,將他挖住,他心裡雖不願,但一來心性喜歡多事,二來對溫瑾也有些喜愛,便勉強留了下來。

此刻溫瑾在內殿誦經,他卻在外麵望鳳,不準彆人進來,哪知就在他出去方便之際,卓長卿卻恰巧闖了進來,他方便過後,聽到裡麵有人語之聲,跑來一看,競是那個被溫瑾指做強盜的少年,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進去。

哪知溫瑾此時卻又叫他住手,他生性莽撞,哪裡知道其中曲折,怪愕地望著溫瑾,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哪知溫瑾卻又幽然長歎一聲,道“這人不是強盜,我——我和他還有話說,大師還是出去吧,不要再讓彆人進來了。”

多事頭陀心中更奇怪,想了半天,狠狠一跺腳,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奇怪。”

一搖方便鏟,大步走了出去。

卓長卿見了這高大威猛的和尚對這少女的話竟是言聽計從,不禁暗中一笑,輕身落了下來,卻聽溫瑾又再問道“你想來就是卓長卿了?”

卓長卿頷首稱是,隻見溫瑾長歎聲中突然緩緩從身上拿出一物來,卓長卿轉目望去,隻見竟是方才放在桌上的自木靈溫瑾將這麵靈位又放到桌上,燈光下,卓長卿隻見上麵寫著竟是“先父梁公,先母孟大夫人之位!”

他心中不禁一凜,忖道“她怎地竟已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來曆,可是——她知不知道她的恩師就是殺死她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隻見她目光中滿含悲傷,睫毛上滿沾淚光,眼簾一夾,兩粒晶瑩的淚珠,便緩緩地自麵頰流下,她也不伸手擦拭一下,隻是幽幽歎道“我真是命苦,一直到昨天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可是——我……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爹爹媽媽是怎麼死的——”=她抽泣著語聲一頓,卓長卿隻見她哭得有如梨花帶雨,心中亦大感淒涼,卻見她語聲一頓,突然長身站了起來,向卓長卿緩緩走了過來,卓長卿見她兩眼直視,行動僵硬,像是入了魔似的樣子,心裡又是憐惜,又是難過,沉聲道“姑娘,你還是……還是……”

他本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但說了兩聲“還是”卻還是沒有說出來,隻見溫瑾緩緩走到他麵前,突然雙腿一曲,踐地跪了下去。

卓長卿大吃一驚,連連道“姑娘,姑娘,你這是乾什麼?”

側身一讓,讓開三步,想伸手扶起她來,又不敢伸手,終於也噗地跪了下去。

深夜之中,佛殿之內,靈台之前,這對少男少女竟麵麵相對地跪在一起,多事頭陀方才雖然走了出去,但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此刻又跑了進來,見到這種情況,不禁大感吃驚,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暗道“年輕人真奇怪。”

但卻終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卓長卿跪在溫瑾對麵,心裡雖有許多話說,卻不知該先說哪句才好。

隻見溫瑾一雙秋波之中,淚珠籟籟而落,良久方才強忍哭聲,抽泣著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卓長卿一愕,他真的不知道這六字是什麼意思,不禁脫口道“知道什麼?”

溫瑾伸出手來,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她聽了卓長卿的問話,再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六個字,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怎會說這樣無頭無腦的話來,但她此刻正是滿心悲昔、哀痛欲絕,哪裡笑得出來。

她又自抽泣半晌,方自說道“我知道隻有你知道我爹爹媽媽是怎麼死的,也隻有你知道我爹爹媽媽的仇人是誰,是不是?”

卓長卿大奇“她是如何知道我知道?”

一時之間,心中猜疑大生,竟忘了回答她的話。

“難道她也遇著了那位高冠羽士?但他既然說出了她父母是誰,卻又怎的不將她的仇人是誰告訴她呢?”

溫瑾淚眼模糊,凝視著他,見到他的神情,又自抽泣著追“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對不起你,但是我……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是告訴了我,我……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卓長卿長歎一聲,這刁蠻驕做的少女,此刻竟對他說出這樣哀懇的話來,他非但不覺得意,反而有些難受,長歎著道“姑娘雙親的慘死之事,在下的確是知道,但此事說來話長,唉——不知道此事是誰告訴姑娘的?是否一個叫高冠羽士的長者?他除了告訴姑娘這些之外,還說了些什麼?”

溫瑾雙目一張,說道“高冠羽士是誰?我連聽都沒有聽過這人的名字?”

卓長卿一怔,卻聽她語聲微頓,又道“這些事,唉——我說給你聽沒有關係,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彆人,昨天晚上,我已經睡了,窗外突然有敲窗子的聲音,我大吃一驚,要知道我睡的地方是在後麵,前麵的一排客房裡不知住了多少武林高手,這人竟能跑到我窗外來敲窗子,我心裡又吃驚又奇怪,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聽她說到這裡,卓長卿也在暗問自己“這人不是高冠羽士,卻又是誰呢?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

隻聽溫瑾接著道“那時我心想這人一定不是外來的人,因為江湖中能在這麼多武林高手住的地方跑到後園來的人,簡直太少了,我以為這又是那些討厭的家夥,跑來……跑來討厭了。”

卓長卿心中一動,想到車中那些少女說的話,又想到那個叫做什麼花郎畢五的人,心裡有些好笑,但他此刻心中亦是沉重萬分,這點好笑之意,在心中一閃,便被那沉重的愁緒壓了下去。

說到這裡,溫瑾語聲亦自一頓,像是有些羞澀之意,但瞬即接道“我心裡又恨又氣,悄悄披了件外衣,跳下了床,卻從另一個窗口掠了出去,準備給這廝一個教訓,哪知我掠到窗外,四顧一眼,窗外竟無人影,我方自有些奇怪,哪知背後卻有人輕輕一笑,沉聲說道‘我在這裡。“”她透了口氣,又道“那時我真是嚇了一跳,心想這人的輕動竟然這麼高,趕緊回過頭去一看,才知道這人竟就是那武林中輕功最高的人,所以才能在這麼多高手住的地方,出入自若,唉——莫說是我,隻怕師父也不見得能摸得著他的影子。”

卓長卿雙眉一皺,低語道“武林中輕功最高的人……是誰?”

他心想武功中輕功最高的是我師父,莫非是師父,但那溫瑾接著說的卻是“這人你大概也是認得的,他就是那‘萬妙真君’尹凡,他——”卓長卿渾身一震,脫口呼道“萬妙真君尹凡!他是不是一個身材高高,五柳長須,穿著道袍,戴著道冠的人?”

溫瑾點了點頭,奇怪地問道“你不認得他嗎?他怎的知道你的?”

直到此刻,卓長卿心中方自恍然大悟,那高冠羽士實在就是萬妙真君,也就是殺害他父母的仇人之一。

一時之間,他心中百感交集,但想來想去,卻弄不清萬妙真君為什麼要在自己麵前弄這手玄虛。要知道他雖然聰明絕頂,但到底年紀太輕,對世間一些鬼蜮人情,自然還不清楚。

那溫瑾卻不知道此中的曲折,見到卓長卿不再說話,便接著說道“這萬妙真君尹凡和師父本是素識,以前也常來往,直到近來才沒有見過他的人,我從師父口裡還時常聽到師父要找他,這時我見他突然來了,不去找師父,卻來找我,心裡大為奇怪,他看了看了我,笑了笑,劈頭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問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爹爹媽媽是誰?要不要我告訴你?’“她幽幽地長歎一聲,又道“自從我懂事以來,這個問題我已不知對自己問過多少遍了,我坐著也好,站著也好,吃飯也好,無時無刻不在想知道這個問題的解答,我對這萬妙真君心裡雖然有些懷疑,但他這第一句話,卻問進了我的心裡。”

卓長卿心中思潮反複,呆呆地聽著她的話,這兩人一個說得出神,一個聽得出神,竟忘了兩人俱都還跪在地上,誰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隻見溫瑾又道“當時我心裡一動,就求他告訴我,哪知他又對我笑了笑,要我先把師父捉回山裡來的一個少年放出來,他才告訴我。”

“唉,我雖然知道這家夥一定做了對不起師父的事,是以師父才會把他的徒弟禁閉起來,我也知道他雖然武功很高,卻不敢見師父的麵,也不敢在這種地方到處搜索,是以才來要挾我,但這件事卻的確打動了我的心,莫說他要我做這件事,他就是要叫我做比這再困難十倍的事,我也會答應的。”

卓長卿聽到這裡,不禁皺眉歎道“那麼你就把那姓岑的放了?”

溫瑾頷首道“我就把姓岑的放了。”

卓長卿道“然後呢?”

溫瑾眨了膽眼睛,像是強忍著眼中的淚珠,又自歎道“然後他就告訴了我爹爹媽媽的名字,還說我爹爹媽媽是被人害死的,我聽了這話,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恨不得馬上就找著害死我爹爹媽媽的仇人,隻是他那徒弟在旁邊不懷好意地望著我,我忍住氣,問他我仇人是誰。”

卓長卿劍眉一皺,問道“他怎地不告訴你?”

溫瑾幽幽一歎,說道“他聽了我的話,臉上就露出很為難的樣子來,這時候旁邊突然有人聲走動,他似乎大吃一驚,連忙拉起了他徒弟的手,一麵匆匆道‘你去問卓長卿好了。“一麵便如風掠走了,唉——他輕功實在高妙,手裡拉著一個人。我仍然追不到,我也怕師父發現我偷偷放走了人,隻得跑回房裡,但是卓長卿是誰呢?我又不知道,我心裡又怨恨,又難受,聽外麵風吹樹木的聲音,像是海中的波浪一樣,起伏不定,我心裡也起伏不定,直到天亮,哪裡能夠人睡。”說著說著,她眼淚終於不能自禁地流了下來,她又伸手一拭,接著道“今天我見著師父,師父正在為著突然丟了個人而大發雷霆,我也不敢將這事說出來,隻有自己偷偷為爹爹媽媽做了個靈位,一個人跑到達裡來,為他們念經,唉——我嘴裡雖在念經,心裡卻在想著害死我爹爹媽媽的仇人是誰呢?卓長卿是誰呢?叫我怎麼找他?”

她目光一瞟卓長卿,又道“我看見你來了,心裡難受得很,也不想和你為敵,哪知……哪知你就是卓長卿。”

她頓住話聲,緩緩的垂下了頭,卓長卿望著她的頭發,心中卻在暗中思忖“那萬妙真君如此做法,想必是為了想借我兩人之手,除去那醜人溫如王,因為那溫如玉想必已恨他入骨,一定要殺了他才甘心,但是,他又怕我不是溫如玉的敵手,溫如玉將我殺了,他固也稱心如願,但溫如玉知道了這些話是誰說的,他便更是不得了了,是以他不親口告訴溫瑾,卻叫溫瑾來問我,唉——此人用心之歹毒,實在有如蛇蠍!”

方才溫瑾說話之際,他便一麵在心中尋思,這些推測,卻是他經過多次思考然後歸納所得,也正是那萬妙真君的用心所在。

要知道萬妙真君雖然知道卓長卿對自己亦有不共戴天的必報之仇,但他自恃武功高強,知道卓長卿此刻不是自己的敵手,是以他便不將卓長卿放在心上,使他真正心存恐懼的,自然便是那醜人溫如玉。

他如此做法,不出卓長卿所料,的確是想假卓長卿與溫瑾兩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忌,縱然他兩人不是溫如玉的敵手,極可能被溫如玉殺死,但溫如玉殺了自己的愛徒,心裡也不會好受,何況卓長卿也是他極思除去之人。

萬妙真君尹凡一生喜用借刀殺人之計,這次他做得更是得意,不管此事如何發展,對他卻隻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一時之間,卓長卿的心中憤怒填膺,對這萬妙真君的怨恨之心,竟然比對醜人溫如玉還要超過三分多。

隻聽那溫瑾一歎又道“我什麼都告訴了你,你也該告訴我了吧?”

卓長卿望著她那一雙滿含懇求期待之色的眼睛,方待張口。

哪知——

前殿中突又傳來一聲暴喝,隻聽那多事頭陀大聲吼道無論你是誰,若想到裡麵去,先吃灑家一杖。“卓長卿、溫瑾突地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長身而起,兩人麵麵相對,方自對了一眼,隻聽院中已躍入兒個人來,呼叱相擊之聲,也傳入院中。卓長卿來不及答案,立掌一揚,”呼“地煽滅了桌上燈火,卻將燈旁的靈位,也震落到地上,溫瑾此刻雖心神大亂,卻仍低聲問道“是誰?是誰?”

此刻院中搏鬥之聲更急,多事頭陀連連厲吼,好像遇著了強敵,厲吼聲中,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不住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還是臥底的奸細。”

另一個破鑼般的聲音亦自喝道“你們兩個小子快滾出來,哼哼——要想到這裡來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卓長卿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已知道我們在這裡?”

又微一遲疑,隻聽外麵遠遠一個聲音大聲叫著道“在這裡,在這裡,牛兄、蕭兄,快出來,這兩個小子跑下山了。”

卓長卿心中又自大奇“是誰跑下山了,難道他們追的不是我們?那麼他們又是誰呢?”

溫瑾心中,此刻亦是驚疑不定,她知道外麵的人都是自己師父請來的武林高手,也知道他們追捕的不是自已,但自己此刻這副模樣,又和這少年卓長卿在一起,亦是萬萬不能讓人見著的,她立在黑暗之中,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方才多事頭陀見了卓長卿與溫瑾對麵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卻越想越覺納悶,不知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在乾什麼。

他本是生性憨直魯莽之人,又喜多事,讓他心裡存個秘密,實在是非常困難,他在這大殿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站在門口出神,一會兒在大殿中兜著圈子,直恨卓長卿溫瑾二人不能快些出來,告訴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兩人還是沒有出來,多事頭陀正自不耐煩,殿外突然悄無聲息的掠人兩條人影來。

他目光一閃,黑暗中看不清這兩人是誰,當下一閃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條沉重逾恒的方便鏟,攔住那兩人的去路,一聲大喝,又喝道“無論誰要進去,先吃灑家一杖。”

這一聲便是遠在後麵的卓長卿與溫瑾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掠入股的兩人見到突然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又聽了這一聲大喝,亦不禁為之一驚,倏然頓住身形。

多事頭陀大喝過後,定睛一看,隻見這兩人一個身軀瘦長,手裡倒提著一柄喪門長劍,一個手裡提著兩條竹節鋼鞭,卻是個駝子。

三人六隻眼睛目光一對,發現彼此競都是熟人,原來這兩人一是昔年獨行河西的巨盜千裡明駝牛一山,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無影羅刹蕭鐵風,這兩人雖然一個在西,一個在南,但此刻卻都是被醜人溫如玉請來的貴賓。他們與多事頭陀雖然氣味不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卻都是認得的。

多事頭陀見了這兩人突然跑來,心中固是一驚,這兩人見了多事頭陀突然在此攔住去路,心中亦是一驚。

無影喪門人較陰沉,聽了多事頭陀的這聲大喝,隻冷冷一笑,道“有人到山上撒野,我兩人追蹤來此,大師為何要攔住去路?”

多亭頭陀其實也不知道溫瑾為什麼要自己攔住彆人,但他既已答允於她,便是天王老子前來,他也斷斷不會放行的,當下一橫手中方便鏟,雙目一張,大聲喝道“這裡麵沒有人,你們要找人,還是趕快到彆處去吧!”

千裡明駝牛一山亦是性如烈火,哪裡受得下這種腔調,“哇”的一聲大喝,雙管齊下,兩條鋼鞭,沒頭沒腦的打了下去,多事頭陀哈哈一笑,忖道“你這是要找倒毒。”

他天生神力,對敵最喜梗打硬接,一橫方便鏟,左手陽把拿著鏟頭,右手陰把拿著鏟尾,急的迎了上去。

隻聽“當”的一聲大震,多事頭陀虎口一酸,心中“怦”地一跳,心中暗自嘀咕“這小子怎地也有如此力氣?”

左手一鬆,右手“呼”地掄起,立劈華嶽,掄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剛猛招式。

那千裡明駝亦本以神力稱譽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驚。

卻見對方竟立刻還以顏色,心中亦自有氣,雙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當”的一聲大震,這一下兩人都倒退了三步,多事頭陀腳步方自站穩,像是生怕被人占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鏟“嘩啦啦”打了個圈子,又是一鏟掄下,哪知千裡明駝竟又不避不閃,揚鞭接了上去。

“當、當、當”三招一過,千裡明駝雖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發疼,無影羅刹見這兩人以硬碰硬,對了三招,完全不講招式,又是好氣,又覺好笑,心中暗罵這兩人全是渾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劍花,卻從多事頭陀身旁側身而過,想乘他力氣不繼時掠到後院去。

哪知多事頭陀人雖有些渾飩,但武功卻極是精純,一身橫練,更是外家功夫中的絕頂之處,無影羅刹身形方自掠到後院,他又立刻跟了過來,一言不發,摟頭就是一鏟,無影羅刹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閃,反身一劍,劍光點點,直刺多事頭陀的雙臂肋下。

這一劍毒辣凶狠,速而且猛,多事頭陀知道遇著了紮手貨色,口中喝叱連聲,施展開少林絕藝蕩魔如意方便鏟法,鏟影如山,金鐵交鳴,和這兩湖大豪鬥在一處。

無影羅刹見到這和尚如此糾纏,心中便認定自己追丟的人是在後院,這和尚亦是臥底的奸細,便尖聲大笑著喝罵起來,那千裡明駝歇息半晌,自覺雙臂已可用上力了,便也掠了進來,亦自大聲喝罵,兩人以二敵三,劍光鞭影將多事頭陀層層圍住,但仍是未能取勝。

哪知這時寺外卻響起一個追敵之人的呼喝之聲,說是在下山的道路上發覺敵蹤,這兩人見這多事頭陀越打越有勁,也不願和他纏戰,便進一步刷刷兩鞭一劍,看來雖然狠辣,其實卻是虛晃一招,招式還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多事頭陀呼呼空搶了幾鏟,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沒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卓長卿隻聽溫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又輕輕說道“走了。”

他心情亦自一鬆,要知道他並非畏懼於人,而是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地和溫瑾在一處,被人見了,總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覺鬆了口氣,道“走了!”

多事頭陀望著蕭、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後,忍不住大叫一聲“他們走了!”

亦自掠人偏殿,夜色中方便鏟雪亮的鏟頭閃問發光,映著他的麵容,亦是得意異常,溫瑾輕輕的一歎,說道“大師真好功夫。”

多事頭陀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提著方便鏟,一手拍著胸脯,大笑說道“姑娘,灑家功夫雖算不得高,但就憑這種家夥,再來兩個也算不了什麼。”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灑家在這裡,什麼人也來不了,你兩個若是還有話說,隻管放心——”哪知他話猶未了,卓長卿突然冷冷道“隻怕未必吧。·多事頭陀大怒之下,一軒濃眉,正待喝問,但夜色中,隻見卓長卿溫瑾四隻發亮的眼睛,卻望著自己身後,心中一凜,忍不住回頭望去,這偏殿的門檻上竟突然多了兩條人影。這兩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並肩當門而立,望著殿內的三人,似乎亦是進退不得,多事頭陀雙目一張,卓長卿已自朗聲道“朋友是誰?何不進來一敘。”

原來這三人中閱曆雖以卓長卿最淺,但目力之敏銳,卻還在溫瑾與多事頭陀之上,方才說話之際,他已瞥見院中突然掠人兩條人影,神色似乎頗為倉惶,落地後便掠了過來,多事頭陀話聲未了,這二人已掠至門口,看見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一驚。

卓長卿隻見這兩人年紀仿佛都在弱冠年間,神色又如此倉惶,顯見得絕非醜人溫如玉門下,心中一動,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遙呼的話,便斷定這兩人便是前來探山而被溫如玉門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會讓他們進來一敘。

那兩人對望一眼,似乎也聽得出卓長卿話中並無惡意,便一起走了進來,但亦不知說話的人是誰,要知道卓長卿多年苦練,目力大超常人,他雖然看得清這兩人的麵容,這兩人卻看不清他,其中一人微一遲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察”的一聲打亮,四道目光一轉,便一起停留在溫瑾麵上。

卓長卿目光動處,隻見這兩人果然俱極年輕,容貌亦都十分俊秀,兩人並肩而立,雖然神色間有些狼狽,但微弱的火光中卻仍都顯得英挺出群。

但卓長卿一見這兩人之麵,心中卻不禁為之一跳——原來這兩人俱都是英俊挺逸,身上卻俱都穿著一襲杏黃色長衫,驟眼望去,竟和那岑粲簡直一模一樣。

他們卻不知道這兩人也是那萬妙真君的門下弟子,也就是十年以前和岑粲一起隨著萬妙真君同上黃山的童子,倏忽十年,這兩人亦都長大,萬妙真君行蹤不定,這兩入藝成後便也和岑粲一起下山闖蕩江湖,岑粲到了江南,他們卻一個在兩河,一個在川陝。當日在蕪湖城中多臂神劍大壽之時,那江南鏢頭蘇世平口中所說,在雁蕩山下遇著的少年,便也是這兩人其中之一——鐵達人。

這師兄弟三人武功俱都得了萬妙真君真傳,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三人雖然行走的道路不同,但聽了天目山這件轟傳武林的大事,卻一起到了天目山麓來,鐵達人與另一少年石平來得較遲,卻也在臨安城中見著了他師父留下的暗記,當下便一起趕到萬妙真君聽約定的地方去,這時尹凡方自將岑粲救出,一見這兩人之麵,便囑咐他們切切不可參與這天目山之會,卻未說出是為了什麼來。

岑粲吃過苦頭,心中雖不願,倒還好些,這鐵達人、石平兩人自恃年少藝高,早已躍躍欲試,一心想著在天目山獨占魁首,聽了尹凡的話,口中雖不敢說,但心裡卻是一百個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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