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遍了。
她呆呆地望著白袍裡的一望無際的黑暗,那裡似乎隱藏著一張魔鬼的麵孔,隻看一眼就讓人覺得靈魂不穩、生命走到了儘頭。
各種陰冷邪祟的傳說不斷在腦海中交織,周圍的溫度明明比先前高了不少,但她的背後卻湧出了一股涼意。
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恐懼漫過心頭,女生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金刀,任其悄無聲息地從手中滑落,在這寂靜的夜色中砸出兩聲悶響。
這向她的學生們傳達了一個訊息:老師認輸了。人們都停滯在原地,紋絲不動,也不敢動。唯也有許許多多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在用它們的節奏述說著心中的慌亂。
“你們準備怎麼償還我的救命之恩呢?”
‘我聽說這個世界的紙人有兩種來源,一種人本來膽小怕事,死後靈魂來到這裡,化作紙人。另一種人則與之相反,平日裡大大咧咧,為所欲為,死後也來到這裡。’
‘但我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我打算離開了。紙人們都說,在世界的最北邊的冰天雪地有一座像山嶽一般宏大的宮殿,那裡是世界儘頭,所有去往宮殿的人都沒回來。’
‘我想,我該啟程了。若是一直呆在這裡,享受紙世界的生死輪回,說不定什麼時候,我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世世代代永永遠遠留在紙世界,惶惶不可終日。’
沈浣動身了。
在紙世界裡前行,無論是往東走、往西走還是往南走,都無限寬廣,唯獨在北邊,有一個小小的終點站。
當沈浣正式遠行之後,他才感到紙人的身軀著實有不少好處。
紙人的意識中沒有“進食”這一概念。
人類吃掉食物是為了攝入能量和物質,但是紙人不需要維持生理機能,他們的重量恒定不變,隨著年齡增長,體積變大,密度減小。
紙世界裡有食物,那些鬆軟可口的紙吃起來像麵包,但沒什麼滋味,與味同嚼蠟沒有多大區彆。
再加上紙人沒有饑餓感,所以沈浣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再進食。
在這個世界裡,不吃東西不是一件怪事。
據說前些年有些紙人大肆宣揚食物有害。
沈浣猜想,這些人可能死於食物中毒,或者是某些不良食品的受害者,所以他們才會對食物恐懼無比。
沈浣入鄉隨俗,接受了那些人的理論。也正因如此,他一路北上,不需要停下吃東西,再加上紙人的特殊體質,他也不需要停下休息。
半年來,沈浣走過了驚華城、木葉城、臨川城、天池城、白日城……城中的溫度越來越低,他從城中走過,身上會結一層厚厚的冰霜,這使得他的前進速度大幅降低。
後來,他沿著山路前進,翻山越嶺,繞過城市。在他的認知中,越往北走,溫度越低,但當他繞過城市前行時,身上的冰霜卻在緩緩融化。
顯然,這是一個有bug的世界。
也許存在著一位很大很大的人物,他創造了紙世界。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位大人物適當地偷工減料,把環境造得粗糙了些。
這種粗糙不僅表現在溫度的差異上,也表現在能看到的每一件事物上。
越往北走,四周的風景越抽象。隨處可見的紙花、紙草全都蕩然無存,天空中時常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像是被極其濃厚的水霧遮蓋。
沈浣不合時宜地聯想到,這種白色的空洞,是極光嗎?
有很多時候,沈浣被眼前的事物震撼,明明是大白天,卻能看見許多黑色的方塊。就像是在一幅很漂亮的畫上貼了許多黑色的便簽紙,這種感覺太違和。
一開始,沈浣以為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但是,紙人在理論上來說是無病無傷的。
即便被攔腰斬斷,下半部分也會立刻長出,隻不過這時身體的密度會再次降低,但這並不影響紙人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