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伯特很有才能。
這是那雅思給哈伯特進行授課之後的感受，這個人有著一種小地方出來的人不應該有的“包容性”。事實上，在教育上最大的困難並非是人的腦袋夠不夠聰明，而是一個人對於未知的知識是否接受。
很多人在接觸到自己未知的知識時，第一個反應是抵觸。覺得難以置信，覺得肯定是虛假的——適當的質疑是不錯的品質，但這也需要進行考究。哈伯特好就好在。譬如說那雅思告訴他某個地方的某種風俗，他第一時間並不是去質疑那雅思說得話，而是提出自己的疑問：“那雅思小姐，請問您覺得這個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風俗呢？請問您覺得這個風俗如何呢？”之類的問題。然後和那雅思進行探討。他的意見從最開始的淺薄變得比較有見地，讓那雅思感到很滿意。甚至會覺得自己對過去的知識有了更深程度的了解。
收弟子的意義就在這裡啊……她也在這個過程中有了收獲。事實上，米妮就不一樣，當自己告訴米妮知識的時候，米妮總是表現出一種：“你知道就夠了”的態度。她不是那種喜歡學習的人，而坎蒂絲則更不用說——這個少女對於自己告訴她的知識並不做任何反應。她隻是聽著，到底相信不相信，是否有什麼疑惑，她自己有一套判斷的標準，並不拿出來和那雅思進行討論，讓那雅思完全感受不到教學的意義。
至於琳娜和米妮的父母——隻能說他們如果是喜歡學習的人，早就成為學者了而不是輪到現在，幾個“大人”總是在聊一些沒有什麼營養的天。
能夠好好得到教學反饋的竟然隻有哈伯特。
這的確是一個很有才能的少年，如果現在開始做學者的話，大概有個十年，那雅思有把握讓他成為小有名氣的學者，甚至抵達可以自己作書的境界。這可比清理工厲害多了，留名於曆史的清理工才幾個？但學者的留下的文獻可以流傳漫長的歲月。知識才是抵達永恒的唯一手段，甚至比巨龍更加漫長。
也不怪米妮和坎蒂絲都喜歡哈伯特，這個男人很多時候的確讓人心生好感。不過那雅思倒是不太在意這一點，說到底哈伯特不過是小屁孩罷了。
雖然自己在對他進行培養，但他要成為出色的人，還需要很漫長的距離，無論是知識還是彆的東西，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於是，那雅思找到了坎蒂絲和琳娜。
“你說，讓哈伯特放棄做清理工轉而成為一個學者？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坎蒂絲久違的感受到了“難以置信”的情緒，她想要撬開那雅思的腦袋看看裡麵裝得是個什麼東西，怎麼能夠說出這麼逆天的話。
那雅思卻表現得很從容，她輕言細語的說：“哈伯特很有作為學者的才能，琳娜女士，恕我直言，作為清理工是一件非常有風險的事情，您的丈夫就是因為清理工的工作而失去了生命，之前哈伯特也差點死在了森林中。這都是我們所知道的事情，學者不會有這樣的風險。而且，如果哈伯特同樣和我跟隨一個老師學習的話，我可以保證他生活無憂。”
這樣的話對於琳娜而言顯然是有不小的誘惑力，不過，她並沒有急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反而是看向了坎蒂絲。
坎蒂絲嗤笑一聲：“就這？”
那雅思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她不善的盯著坎蒂絲：“坎蒂絲小姐，您這個‘就這’是什麼意思？”
坎蒂絲看了看哈伯特和米妮，兩人正在討論劍術的事情，然後才挺直了腰，頗為自滿的說：“我現在的資產有三百枚金幣。那雅思小姐。在我真正成年之前，我有把握把這個數字變成兩千。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想說什麼？”
坎蒂絲略帶嘲諷的說：“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卻要裝作聽不懂嗎？那雅思小姐，哈伯特喜歡我，如果真的不想讓他冒險什麼的，讓他不做清理工，我嫁給他。在我的工匠鋪也很安全，而且，他會有很多錢，學者們雖然也不缺錢，但是能像是我這樣有錢嗎？既然都要不做清理工，對於哈伯特而言，明顯是和我再一起更有利益吧？姑且不論我是否真的會嫁給他，事實就是，你說得條件並沒有那麼好的誘惑力。”
“但是學者可以名留青史。”
坎蒂絲盯著那雅思的下腹，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那雅思閉嘴了，她突然想起來月事布也是坎蒂絲發明的，這個發明大概會流傳到極為漫長的歲月之後，直到有什麼東西取代了這個發明，就算是自己，如今也在使用這種東西。
她張了張嘴，打算進行一定程度的反駁。
但坎蒂絲卻搶在她前麵，打亂了她說話的步驟：“不過，這些條件其實都不重要，那雅思小姐，更加重要的事情是，你是否有尊重哈伯特的意願？”
“哈伯特的意願？”那雅思愣住了。
坎蒂絲重重的點頭：“你說起來教導了哈伯特這段時間的知識，但是你好像沒有深入了解過哈伯特內心的世界。你覺得他很愚蠢嗎？他不懂不同選擇會給他帶來的利弊嗎？可是他為什麼仍然堅定的走在清理工的道路上？甚至這樣的意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強韌？我覺得你或許應該先搞清楚這個問題才行，不然，就算是說服了我和琳娜小姐，又能夠怎麼樣呢？最終做出選擇的終究是哈伯特自己。而如果你能夠說服哈伯特，大可不必和我們對話，我們完全尊重哈伯特的選擇。”
琳娜都想要給坎蒂絲鼓掌了。這種話是她這種人永遠說不出來的，她最開始聽到那雅思說法的時候真的很心動，但在聽完坎蒂絲的話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過於膚淺了。
那雅思皺著眉頭：“哈伯特年紀太小，他自己做出決定的理由可能很膚淺。”
“我年紀也很小，那雅思小姐。你是因為沒有真正認同哈伯特這個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沒能體會到他在生死生死之間，不顧一切想要活下去的意誌，你沒有見到他在城門口的浴血奮戰。就像是我之前說得，作為學者，你有些脫離現實了，希望你能夠更多的關注一下身邊的人。”
這某種意義上已經算是斥責了。
對於那雅思而言是很難接受的言論。她卻沒辦法對坎蒂絲進行反駁，這個少女的意誌是如此強烈，讓人意識到，和她辯論是極為愚蠢的事情。她的想法絕對不會改變。
她隻是盯著坎蒂絲看了半天：“隻要哈伯特自己同意，就可以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