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過去的哈伯特,倘若是在見到坎蒂絲之前的哈伯特,倘若是在經曆父親的死亡,在經曆從黑炎龍的屠戮中艱難爬出來之前的哈伯特,他大概會不知所措。
但那一次的事件,對於哈伯特的成長而言,到底具備著什麼樣重大的意義,恐怕即便是自認為最了解哈伯特的坎蒂絲,都不能真正知曉少年的內心到底強韌到了什麼程度。
所以,他沒有讓雅思瑪娜離開。
他抓住了雅思瑪娜的手。
他的手實在是很大,雅思瑪娜記得一年前的時候,哈伯特的個子甚至都還比自己矮一點,重逢至今,她才猛然察覺到,在過去的一年中,哈伯特已經比自己高大了。他的手寬厚而富有力量,手心的粗硬的繭闡述著他的努力。
這隻手實在是太有力量,脆弱的雅思瑪娜,不具備掙脫這隻手的力量。她那飄動的內心,如同脆弱的稻草,看似有些韌性,在強大的力量下,會被輕而易舉的扯斷。
現在,哈伯特擁有這樣的力量。
“雅思瑪娜!你要逃走嗎?”
逃走!
多麼刺耳的詞彙?我是在逃走嗎?是的,我是在逃走——雅思瑪娜內心中翻湧著某種情感,儘管是那般的脆弱,可她仍然極力的要從哈伯特的手中逃走。
她必須要逃走才行,如果不逃走的話!
如果不逃走!那……
自己的醜陋就會完全展現在哈伯特的麵前!
她不想讓哈伯特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她想要維持著自己最後一絲的體麵,用在王都學會的“表麵功夫”。用自己這一年來的成長,來維係自己最後的……
“哈伯特……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我不想……我不……”
淚水奪眶而出,她實在是沒法忍耐。現在還隻是哭——她還……
“我不會讓你走的,雅思瑪娜,我要知道關於你的一切。”
這個男人是何等的無情?和過去那個好說話的哈伯特完全不一樣,她記得哈伯特總是很聽她的話。當初去偷酒的時候,也是她慫恿著哈伯特,哈伯特本來還畏畏縮縮,覺得那樣做不好,可自己稍微慫恿了兩句,他就成了自己的共犯。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能夠如此平靜而堅定的說出這樣話語的呢?自己的言語對他已經失去了力量,是因為他變強了?還是因為自己變弱了?
雅思瑪娜不知道。
“你這個……混蛋……”
無法掙脫,就隻能抱緊哈伯特。
她把自己的臉埋在哈伯特的胸膛,不想讓哈伯特看見自己哭得不成樣子的臉。
哈伯特沒有推開她,他回應了她的擁抱,隨後,他輕笑著把手伸到雅思瑪娜的脖子上,在那裡,有一個形狀怪異的掛墜。
“你不是還帶著這個坎蒂絲說得叫什麼雙螺旋結構的掛墜嗎?”
“我……嗚嗚……”
雅思瑪娜實在是無法說話,她壓製不了自己的哭泣,壓抑不了自己的哭聲,她無法控製那一根稻草斷裂之後,如洪水般湧動的情感,在這一年的時光中……
她維係的堅強,在哈伯特的麵前全都破碎了。
來到陌生環境的不安,看人臉色的恐懼,彆人看不起的羞恥,以及看書的痛苦……種種委屈,儘數湧上心頭。乃至於少女放聲大哭,乃至於少女恨不得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以尋求此刻溫暖懷抱的安慰。
哈伯特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有些害怕她會不會哭得喘不過氣來。
雅思瑪娜足足哭了半個小時。她才逐漸收斂,然後就在哈伯特的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哈伯特心想好在自己請了一下午的假。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不過……總算是可以聽到雅思瑪娜的真心了。
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之後,雅思瑪娜醒了過來,她驟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從猛地從哈伯特腿上爬起來。臉頰通紅,拿出手帕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痕。
“不多睡一會兒嗎?”
“我回去還要看書。”
在這樣簡短的對話之後,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當中,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有些寂寞的光芒灑在兩人臉上。哈伯特隻是沉默的注視著雅思瑪娜。
或許是被這視線看得受不了,或許是剛才的事情……雅思瑪娜苦惱的,頗為沒有形象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頭發弄得有些亂,看不出來貴族小姐的樣貌,反倒是有點像是一年前的那個充滿活力的野丫頭。
她埋怨的瞪著哈伯特:“我好不容易在維持的貴族小姐的形象,這下子被你破壞殆儘了。”
“但是能夠和這樣子的你對話,我感到很開心,雅思瑪娜。之前的你,我很難認為是我認識的那個好朋友,要知道,當年我們比賽誰尿得更遠的時候……”
“住嘴!”
雅思瑪娜用手捂住了哈伯特的嘴,她小臉通紅:“不許再說小時候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年幼無知!你給我忘掉那個時候的事情!”
哈伯特輕輕撥開雅思瑪娜的手,笑得很是開心:“對,雅思瑪娜。我喜歡這樣子的你。”
“你……”你這個混蛋……坎蒂絲那個家夥到底教了你什麼?這種話毫不猶豫的就可以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