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
鹿鳴澗輕撫著唐珂勁瘦有力的脊梁骨。早就猜到唐珂是背了某種彌天大債,但瞧她不愛說起,鹿鳴澗還以為是關涉唐珂自己的什麼私事,卻原來是替她老爹還債,還是因為這種糟心事,登時對好友心疼不已。
“你說的這個‘逍遙芙蓉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居然都沒聽過。”鹿鳴澗斟酌著道,“像是以前黑市坊間流傳的那些個禁藥,會讓人上癮……但這類東西,一來質量不易衡量,二來不好把控價格,連好多黑市都禁止販賣了。”
“是會讓人產生藥物依賴,但遠不是你說的上癮這麼簡單,根本就是要命。”唐珂臉色不豫,語氣自嘲道,“黑市不讓明麵上賣,自有人開辟私下的渠道,哪怕是單對單的交易——我不就一直在買?”
“你試過讓伯父戒這個藥麼?”
“怎麼可能沒試過。先後試過三次,一次比一次嚇人。他還沒去北地時,就試過兩次,都不行。”
唐珂攏了攏鬢發,長歎道:
“最後一次是兩年前。
“他已經在流放地,沒有途徑拿藥,都是我買了給他寄送,再另外塞些銀子給他的工頭和同住工友之類的人,幫忙打點。
“我恨他又寫信催我要藥,狠下心來,就是不給他送,結果老頭居然也沒再寫信,死皮賴臉地催我。
“好久沒信兒,我反倒慌了。我千裡迢迢跑去北地看,沒在工地找到他人,那朝廷看守犯人的工頭和我說,我爹身體太差,沒有啥子勞動能力了,按照律令,沒恢複好之前可以不做工,居然還讓我趕緊去看看我爹。
“……我都不敢相信。我老漢兒從前那般能乾,如今到底什麼田地了,連朝廷的扒皮黑心工頭都憐憫他?
“我去到工頭給我指的,我爹那所謂的屋裡。四麵漏風。我爹裹了個破絮被子,縮在炕上,那漏在外麵的頭臉兩頰深陷、眼窩青黑,要不是我最熟悉的老頭子,我都不敢認他了。
“老頭死死閉著眼。我叫他,他也沒醒。
“我掀開那破被,一股子酸臭熏得我想吐,不知道他多久沒洗過身子了,膚色又青又黃,瘦得皮包骨頭,早年精壯的身子骨兒是一點模樣都看不出了,簡直沒個人樣子。
“那一刻,我都唬得以為他死了。”
唐珂說著說著,聲音有了幾分濕意,鹿鳴澗也聽得不忍。
平時慣於偽裝成各種身份,唐珂的官話講得極為標準,絲毫聽不出地方口音來。隻有在鹿鳴澗這種她很信任的人麵前,還要像剛才這種極為激動而不夠克製時,唐珂口中才蹦出幾個西南方言的用語,透出一絲她幼時曾在蜀中生活的痕跡。
唐珂吸了口氣,繼續道:“然後我發現,老頭的手腳,都被兩指粗的麻繩緊緊捆著,動彈不得,一隻腳踝上還栓了個鐵索,另一頭在屋外的柱上。一瞬間,我恨不得把工地上的監工、整個流放之地的活人、朝廷、所有人,全殺了。”
“……”鹿鳴澗不敢想象,要是章斂或者章放被這樣虐待,自己得怎麼發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