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撈過床邊櫃子上的茶水,隨手遞過去。
易峰撐不起身,宋叔一直都是扶著他起來喂水的,這時他終於察覺不對,側頭朝遞水的人看去。
見到易晚,易峰明顯怔了怔,似乎還在夢中沒清醒。
“怎麼,易門主不是認識我了,還是怕我下毒?”易晚幽幽開口。
易峰深吸一口氣,壓著煩躁怒意:“你怎麼在這?”
“到底是主仆,問了一樣的話。”易晚見他不接茶杯,索性把茶杯放回原位:“望鶴門的一切我不稀罕。”
“但似乎,我娘親還有些東西遺留在這,我總要幫她拿回那些。”
聽到這,易峰睜大眼睛,旋即否認道:“你娘是孤女,嫁給我的時候一無所有。”
“望鶴門的一針一線都和她毫無關係,她剩下的那些遺物慧嬤嬤清點過,全部都在你的永安閣內。”
易峰這陣子病情加重,原本是說不完整段話的。
可因為激動和忌憚,他竟然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話!
易晚覺得諷刺,扯著嘴角冷笑:“剛才宋叔還在說易門主的病情加重,連說話都成了問題。”
“我看你這不是蠻好的嘛,哪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易峰被她刺激的猛烈咳嗽起來。
易晚也不著急,耐心在一旁看著,剛才遞水他不要,這會兒她可沒那麼好心了。
易峰咳的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喘出來的氣息帶著血腥味,喉頭似被什麼梗著,每喘一口氣都十分艱難。
林中月趕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她驚聲撲上前,將人扶起來半坐著,墊了軟墊給他順氣:“門主,峰哥,你,你怎麼樣?”
易峰就著她的動作,過了好一會總算逐漸平息。
隻是說話間如暮年老牛,難受的很:“我,我沒事。”
“這個,逆女,怎麼回來了,把,把她趕出去!”
“好好好。”林中月帶著哭腔,好聲好氣的哄著易峰:“峰哥,靈醫說你現在不能動怒。”
“你不想看到她,她作為兒女心中有數,斷不可能違背你的意思。”
易晚抱著手臂瞧著他們說話,趁機笑道:“易夫人還真是厲害,順著門主的話說,卻句句在撇清自己的關係。”
“就算把我趕出去,也能說是門主的意思,你依舊能維持那賢良淑德的好名聲,嘖嘖,好算計啊?”
易峰怒目而視,想說什麼,抬著手顫抖的不成樣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眼瞧著又要梗過去,林中月趕緊抓住易峰的手,安撫的同時還喂了藥丸。
等易峰的情緒稍微好轉,林中月赤紅著雙目側頭看向易晚:“你到底要怎麼樣?”
“望鶴門因為你的關係雞犬不寧,前幾日更是丟儘臉麵,你自己親口說的斷絕關係,如今又回來把門主氣成這樣。”
“易晚,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想怎麼詆毀汙蔑我都沒關係,可峰哥是你親爹啊!”
“難道真要氣死他,才算罷休嗎?”
易晚勾著嘴角,輕聲道:“易夫人這話說的,想要易門主死的人不是你嗎?”
“我氣死他不禁隨了你的願,還能背負弑父的惡名,一舉兩得,你不喜歡?”
林中月聞言一頓,細細打量著易晚,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
易晚說完後,捂著嘴道:“哎喲,我想岔了,以前你的確盼著他死,但易長赫生死不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複。”
“這種情況下,你肯定不會讓易門主死的,我說的對不對?”
易峰激動一場,身子早已疲累至極,藥丸生效,腦袋昏昏沉沉。
哪怕易晚還在這兒說著大逆不道的話,他也顧不上了,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可剛要睡著,易晚的話卻如冷水兜頭澆下,易峰半眯著的眼猛然睜大,抬眸死死盯著易晚。
易晚神色淡然如初,看不出任何破綻。
易峰的視線,又落在坐上榻上背對著他的林中月身上。
林中月察覺到背後的視線,生怕易峰察覺什麼,不敢回頭。
她像是極度失望,又像是悲憤交加,帶著哭腔道:“易晚,我嚴格要求你,隻是想讓你成才,能早些接手望鶴門。”
“你因此覺得我對你不好,對我戒備,汙蔑我的名聲,我都可以裝作不知道。”
“可你不能汙蔑我要殺門主,我和他攜手十餘載,情深如海患難與共,一路走來門主和大家都看在眼裡。”
林中月說著說著,仿佛當真回溯這些年的情感,掩麵嗚嗚咽咽哭著。
聲音斷斷續續送指縫中溢出:“峰哥已經這樣了,你還要說這種話挑唆我們的關係。”
“你究竟居心何在,是因為迫不及待要望鶴門了嗎,你放心,長赫和雅蘭都不會跟你爭的。”
“求你,算我求求你趕緊走,讓峰哥好好休養吧!”
易晚還是保持著抱著手臂的動作,絲毫不見要走的意思:“易夫人,我和你不同,從來都不會光靠言語汙蔑人。”
“既然我敢說,必定有證據,與其哭泣耍賴,還不如仔細想想,你這些年做事謹慎嗎,是不是留下了什麼能讓我抓住的把柄?”
林中月的哭聲,逐漸小了。
她當真在回想哪裡有紕漏,會被易晚察覺什麼!
可很快,林中月就發現了不對。
她趕緊抬頭,和易晚四目相對,提高聲音道:“我照顧峰哥多年,為望鶴門上下謀劃,問心無愧!”
“你休要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方式試探,企圖讓峰哥懷疑我!”
要是林中月毫不猶豫的反擊,易峰也不會起疑心。
可林中月那幾息時間的停頓,更像是做賊心虛。
猜疑就仿佛秋日枯草叢中的火星,隻需要一丟丟,火勢就能將整片草原燒毀。
易峰渾濁的眸中閃過一絲暗芒,這些年的事在腦海中如走馬燈掠過。
他當真從其中找到了幾絲疑點!
易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緩緩閉上眼。
身上那道銳利的視線消失,林中月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顧不上後背的冷汗,起身朝宋叔道:“門主身體虛弱,需要好好靜養,把大小姐送回去!”
宋叔點點頭,趕緊對易晚道:“大小姐,門主剛才吃的藥丸有極強的安神效果,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您守在這也沒用,要不還是先回去吧,若這邊有變故,我會叫人去請您過來。”
易晚目的達到,嗯了一聲:“那我就不打擾門主休息了,明日再來看他。”
“不,你不準再來!”林中月咬著牙關,一字一頓,道:“易晚,你來一次,就要把門主氣的病情加重些許。”
“就算為了門主的身體,你也不準隨便來打擾。”
說話間,她轉向宋叔,道:“今日開始,若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前來打擾門主養病!”
宋叔點頭:“是,夫人。”
易晚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巡視,冷哼道:“我要是你啊,絕對不會做這種決定。”
林中月眯著眼,朝易晚逼近一步:“我這麼做都是為了門主的健康。”
易晚似笑非笑,也朝林中月走近了一步。
兩個勢同水火的人,之間隻隔著一步的距離。
易晚氣吐如蘭,放低聲音幽幽道:“我剛揭穿你的想法,你就下這個命令,任誰看了都覺得你此地無銀三百兩!”
“林中月,你可要把罪證一一藏好,一但我全部拿到,就是你名譽掃地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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