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從蓮花池去正廳時,宴會還在繼續。
和之前不同的是那位咋咋呼呼的韓夫人,進正廳便朝韓老爺高聲道:“找到天寶了。”
“他果然和易大小姐在一起,我們尋過去時兩人正在後院悄悄說話呢!”
熱鬨的前廳,因為她這番話瞬間安靜。
如今雖然以修行為尊,可規矩依舊存在,男強女弱,一句規矩禮如囚籠似的,隻有靈根天賦的女子,才能被人高看一眼。
也僅僅是高看而已,並不會因此壞了條條框框。
易峰的臉色,因為此話瞬間冰冷。
他看向易晚,不由分說嗬道:“爹和娘儘心教導,便是教你如此不知禮數,自輕自賤的嗎?”
“我不曾和男子私自相處。”易晚挺直脊梁,不卑不亢道:“當時我換完衣裳,打算重新來正廳。”
“沒成想途徑蓮花池,這位陌生公子忽然從樹後跳出來,言行舉止輕佻無狀,我和白術厲聲驅逐。”
“他滿口胡言不過竟妄圖動手,我躲避之時,夫人帶著一群人趕過去,我也好奇為何那公子擅闖內院,還引得那麼多人前去。”
說到這兒,易晚垂下眼眸,帶著顫抖的聲音無比激動:“爹,女兒清白遭疑,求您為女兒主持公道!”
易峰不知道內情,視線從易晚臉上劃過,看向其他人。
林中月素來沉得住氣,麵色平靜,毫無波瀾。
其他人不是始作俑者,也沒什麼好怕的,隻回避了易峰的審視。
那韓夫人就不同了。
易峰在修為廢了之前可不是等閒之輩,那雙眼沉厲,韓夫人壓根承受不住。
不等易峰發問,韓夫人就緊張道:“門主大人,我,我隻是去尋天寶。”
“天寶他從未來過望鶴門,我擔心他遇到危險,去尋他恰好碰見易夫人帶著女眷們在賞花。”
“林夫人好心引路,女眷們也都跟著幫忙,這才撞見……”
易峰臉色依舊鐵青,他修為廢了,腦子卻還沒糊塗。
那韓天寶既是頭一次來,誠如易晚所言,豈能輕易尋到內院去,他望鶴門的後院又不是菜市場!
林中月跟隨他許久,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立刻欲言又止道:“門主,望鶴門內院豈是旁人能進去的?”
“光是您親自設下的陣法,尋常人也不敢硬闖,肯定有人指路……”
意有所指的話,讓易峰重新懷疑起易晚。
是啊,沒人指路,這韓天寶是如何準確的尋到蓮花池去的?
其他人也從易夫人這番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韓夫人趁機拿手肘撞了撞韓天寶。
韓天寶會意,連忙跪下攬下所有的錯誤:“門主大門明鑒,是易大小姐借著換衣裳的機會,約我前去相會。”
“沒想到話沒說幾句,我娘忽然尋去了,估計易大小姐是害怕您責罵,這才不敢承認。”
“門主大人,您彆怪易大小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這幅態度,擺明了要把責任包攬護著易晚,要說兩人之間沒什麼,誰信呐?!
眾人一幅了然的樣子。
易晚看出他們的打算,冷笑道:“既然公子如此篤定,不如說說我何時約你相見?”
韓天寶不知道如何回答,下意識看向韓夫人。
眾人也朝他們母子瞧著,韓夫人心下大亂,脫口而出道:“還能是什麼時候,便是晚宴前。”
易晚忽然就笑了:“一派胡言,今日晚宴乃是臨時起意,所有操持宴請都是夫人一手操辦。”
“我回來時請帖已經派發,飯菜布置也都完成了,連賓客名單我都沒有,如何去約他相見?”
“退一步說,我和他並不相識,又為何要見?”
說了一個謊,後麵必須要用很多謊言圓回來。
韓夫人死死拽著手中絲帕,遏製住心裡的恐慌,模糊其實道:“易大小姐,你不能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把一切都推到天寶身上。”
“那定親的信物便在你妝匣子下壓著,你們憑借信物相認,彆人議論也無法說出個什麼來。”
說到這,韓夫人往椅子上一坐,撒潑耍賴道:“當初若不是我家老爺子,哪有你們望鶴門現在的和諧。”
“兩家定親,那是說的好好的,如今易大小姐一朝飛天,你們想反悔也成,可不能如此糟踐我兒子的名聲啊!”
被扣上忘恩負義的帽子,易峰和林中月臉色都不太好。
韓老爺沉著臉,幫腔道:“我夫人說得沒錯,結親的事當初也是易門主親口提出。”
“韓家應了親,如今你們出爾反爾也行,可不能將我兒子的名聲搭進去。”
“易門主,還請你念在我家老爺子因您而死的份上,放過我家天寶,您這位嬌貴的大小姐,咱們韓家高攀不起!”
易峰臉色更難看了,心中憋悶著一口氣,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林中月趕緊給他倒水順氣,還不忘回頭看易晚:“你忍心瞧著你爹如此難受嗎?”
“左不過定親有信物在,你承認與否,也改變不了什麼!”
易晚看著這群人一唱一和,心下隻覺得好笑。
她自打出生沒了娘,繈褓中迎來林中月這個繼母。
年幼時她不懂,隻覺得林氏人很好,溫柔賢惠,處處為了望鶴門還有她爹著想。
每每她心生向往親近林氏時,慧嬤嬤就會告訴她很多事不能看表象,時間會讓一切浮出水麵。
後來,易晚一點點長大,一點點看懂望鶴門的人,總算明白了慧嬤嬤的意思。
而那時候,已經晚了。
林氏賢名在外,她一個半大孩子的話沒人相信,鬨起來反而會被人說成不懂事的白眼狼!
所以,這些年她一直隱忍,不爭不搶等機會。
沒想到,林氏這般迫不及待,在她測出靈根後連一天都等不得,叫來韓家想將她拉入那深淵中!
易晚思緒萬千,麵上卻帶著悲傷:“夫人錯怪,我正是為了父親好,為了望鶴門的名聲,這才要弄清楚。”
“不管婚約是真是假,內情如何,我不能背上內宅私會外男的名聲,更不能叫人以為望鶴門門風不好。”
“就算為了門內的師兄弟們,我也不得不澄清!”
林中月定定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何,平日性子軟好拿捏的易晚今日尤其不一樣。
明明那些話聽不出棱角,卻暗藏鋒芒!
難道,這些年易晚一直在藏拙,就等有能力反抗的時機?
這個想法,讓林中月駭然一驚,心中也越發篤定要儘快把易晚弄出去!
林中月神色無奈,又帶著虛虛的哭腔:“晚兒,你爹都這樣了,是爭對錯的時候嗎?”
“再說了,你剛才也聽的清清楚楚,你和韓公子的婚約自小便定,不能反悔。”
“難道你要拒婚,讓你爹背上忘恩負義的名頭,讓望鶴門上下被人詬病無情無義?”
不等易晚回答,易峰當即接過話,道:“我望鶴門上下,易家內外,從不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徒!”
“婚姻大事當從父母之命,我還沒死呢,我說了算,這門婚事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易家二夫人歎了一聲,勸道:“大小姐,你平時任性妄為就算了,如今就體諒下門主和夫人吧。”
易家其他宗親也幫腔勸著:
“是啊,婚約既然早就存在,並不是臨時起意,你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退一步說,便是你們二人沒什麼,也遲早要成婚,何苦爭執之下,鬨得門主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