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奇正拿起水桶,一下從頭澆了下去,然後用手抹了抹頭上臉上的水珠“你說。”
二俅坐到井台邊,癡癡地望著天上的月亮。
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我想回家。”
於奇正習慣性地伸手掏煙。當然,很快就習慣性地失望了。
他沒有理會二俅,而是撿起一片飄落在地下的枯樹葉,放到嘴巴裡麵嚼著。
二俅扭過頭,直視著他的臉“正哥,我想回家。”
於奇正“唔”了一聲,望向井台上的雕花。
“這話我憋了很久了。”
“說實話,這裡什麼都好。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回家。”
“我們都不屬於這裡,我們是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我難受,我真的難受。勾叔死的時候,我想了很久。”
“嗬嗬,肺結核。就這麼一個肺結核,勾叔的命就沒了。而且每個人都那麼理所當然,因為都知道那是絕症。”
“可是你知道,我也知道,這肺結核算個什麼玩意!”
說到這裡,二俅站了起來,激動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還有我,你看看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了?難道我就要像現在這樣,頂著一個綠頭烏龜的腦袋活一輩子嗎?其實不就是個皮膚病嗎?”
於奇正一時語塞,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兄弟,彆想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二俅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其實我知道,說這些也是白說。開始除了和你之外,我還能和誰說呢?”
於奇正上前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想辦法讓咱們回去的。”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
青石板上,青花瓷碎片滿地都是。
采薇手裡端著一個茶盤,怔怔地望著兩人。
片刻後,略顯慌亂地說“我……燒的醒酒湯……我再進去重新盛過來……”
看著采薇轉身的背影,二俅不好意思地說“正哥,對,對不起。”
“說啥呢你。”於奇正摸了摸二俅的腦袋,擠出一個笑容。
這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像水中的漣漪一樣,慢慢變淡的同時,又慢慢變大。
第二天一早。
虞弘新推著裝著工具的板車來到工地的時候,嚇了一跳。
昨天中午他還來過,怎麼都沒想到半天時間,這些兔崽子們就已經用木板,將工地外圍全部封閉圍了起來。
迎麵正好遇到了對著圍板指指點點,吩咐周圍幾個工人的於奇正。
見到虞弘新之後,於奇正急忙跑了過來幫忙推板車。
虞弘新急忙停下來“不用不用,於都料您千萬彆。”
於奇正不吭聲,繼續上前幫著他一起往裡麵推。
經過正門的時候,帶著紅袖章的秦直義伸出一隻手說道“請出示您的出入證。”
“彆鬨了啊,小心老子打你屁股。”虞弘新一邊笑著一邊繼續把板車往裡推。
秦直義上前一把抓住板車把手,板著臉說道“誰和你鬨了?請出示您的出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