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大陸!
“卑微如草芥時,要把自己當人;權傾如帝皇時,要把彆人當人。”
——大陸簡史·批注版。
男人覺得自己似乎是死了,因為他‘看見’了自己早已逝去多年的師父。
三十多年前,他出生在仁安城邊境的某座小村莊裡,生來患有隱疾,半死不活虛弱不堪,時常莫名的吐血不止,父母求遍名醫亦無所獲。
可他開竅卻異常的早,兩三歲時便漸漸對世間事、世間人有了朦朧的認知。
五歲那年,父母再也忍受不了這病秧子,狠心將其遺棄在大山裡。
當年臨進山前,他便心有預感,一路上不哭不鬨,哪怕父母徹底離開之後,他也異常平靜,
沒人知道,他其實記得異常複雜的歸家路。
隻是,他仍選擇獨自一人往深處走去,渴了喝露水,餓了吃野果。
生死看天命,能走多遠是多遠,能活多久是多久。
後來他回想起那段經曆,覺得自己當時大概是心存死誌的,否則不會那麼平靜。
最想做的,是死遠一些。
怕死近了被人發現屍體,帶回村子裡,父母會因此難過、愧疚。
最好是被野獸吃掉,儘管那樣會很痛苦,可也算反哺天地。
他自己都受夠了病秧子似的自己。
死了吧,死了就解脫了。
所幸,蒼天垂憐。
密林中行走時,他再度犯病,吐血不止瀕臨死亡,一個進山采藥的老道士發現了他,救下了他,帶回百裡之外的某座破敗道觀中。
老道士年逾古稀,無妻無子無牽掛,年年如一日與破廟作伴,將當時年僅五歲、突然出現的他,視作為上天的恩賜。
給他治病,教他道法,教他練劍……
他卻通通不感興趣,隻喜歡讀書。
後來偶然在書中讀到一句槍若遊龍、刺破蒼穹,他心神往之,讓老道士做了把木槍,成天把玩,猶如稚童過家家。
再後來,老道士死於非命,臨終前護他離開,並送給他一杆真正的長槍,名‘龍吟’。
自此以後,他放下青燈古籍,專心練槍,境界一日千裡。
此時此刻,男人再次‘看到’老人。
“師父……”
他輕聲呼喊,淚流不止。
老道士一身破舊灰袍,微笑回應著“在呢。不過……先滾回你的人間去,我暫時不想和你團聚。仔細想想,我當年都是怎麼教你的。”
男人愣了愣。
您當年教我的,我都沒認真學啊。這一身境界本事,都是您死了以後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老道士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怒氣衝衝罵道“倒反天罡!有你這麼當徒弟的麼!”
男人有些委屈。
誰讓您當年這麼慣著我的。
老道士無奈一笑,說道“聽好了,再教你最後一課。天地眾生萬物有靈,從你當年拿起龍吟槍的瞬間,就注定能成就大師境界,可為何偏偏卡在一品巔峰不得寸進?被囚禁於牢籠中是根本原因麼?不是。切記,龍吟也好,木槍也罷,既不是兵器,也不是玩具,那是你的道。你二者心意相通,本該自成天地,自然得道,何懼牢籠束縛?”
男人輕聲呢喃“自成天地……”
時間與此刻凝滯。
恍恍惚惚間,老道士身形逐漸模糊,男人伸手去抓,撲了個空。
他大聲呐喊,卻發不出聲音,雙手更加用力。
一念之間,重回現實。
男人猛然睜開眼,手掌同時保持著緊握姿勢。
貫穿陳九與自身的長槍,隨之輕鳴顫動。
我與龍吟本為一體,當自成天地,當一氣新來。
他輕輕揮手。
“噗嗤……”
長槍脫體而出,帶著鮮紅血跡急速上掠飛入雲海中。
男人氣若遊絲,臉色蒼白微笑道“這一氣,助我入大師。”
空中有龍吟,震散雲霧散發耀眼銀芒。
陳九繼續出拳,平靜道“那就換命。”
男人緩緩沉臂。
長槍落下。
陳九看也不看,隻當無事發生。
六停收力。
待到長槍來時,他便可殺掉眼前這位臨陣突破的強大對手。
至於自己?
看命硬不硬。
長槍轉瞬即至,卻在少年頭頂一寸處懸停住,刃尖閃耀寒芒沒有分毫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