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樂。
散發束發。
畫卷上的每一張臉,都是同一個男子,秦琅。
“……”
指尖撫過那些畫像,秦琅唇角不自覺地輕揚起弧度,心頭浮現出的,是那個眼神堅毅的美婦人在晨曦下揮舞著墜梨刀,俏臉兒掛滿汗珠,瀟灑而努力的身影。
時隔許久,秦琅雖然不知道她的武功練的怎麼樣了,距離她心底那個大宗師的夢想又前進了多少,不過眼下至少發現…
她的畫…原來畫的這麼好啊。
難道她其實是那種擅文不擅武的類型來著?
秦琅對此頗為意外。
但更意外是,桌上的畫卷好像不止一張。
“嗯?”
他緩緩卷起第一張畫紙,果然,下麵還有一張。
同樣也是幾個秦琅的畫像,有些姿態是和第一張重複的,有些不是。
再卷起一張,下麵還有第三張。
依舊是一排“秦琅”,但這一次,畫上的水平似乎比起最麵上那張,要稍遜一籌。
接下來是第四張,第五張…
秦琅越翻越震驚,他本以為這張書桌的厚度就是很厚,可這一翻才發現,書桌按上去之所以覺得厚,完全是因為上麵鋪著的畫卷足有一兩百張!
而越往上麵的新作,畫功明顯越好。
越往下的舊作就越生澀。
最後秦琅索性直接翻到了第一張,臉上的驚愕之色更是多了一股有些好笑的古怪。
隻見那第一張畫卷上,就像是小兒塗鴉一般,畫了一個圓溜溜的豬腦袋,左邊胡亂寫了兩個字【秦琅】。
光是看著畫,秦琅都能想象到當時的某郡主,卷著袖子攥著筆,那一副幽幽怨怨氣哼哼的小模樣。
原來,跟武功一樣,她並沒有天生擅長什麼。
可還是跟武功一樣,她每天都在努力練習。
在秦琅不在的那些日子,她依舊做著自己最擅長的事情,那就是【堅持】。
堅持練武。
堅持練畫。
堅持想念那個答應了她要來京城找她的心上人。
“唔…”
“!”
一聲極為細微的夢囈響起,秦琅側頭看向了書房右側裡堂。
那裡有一顆淡淡的燭光。
一方窄小的軟榻前,兩隻銀白色繡鞋靜靜停在地麵,軟榻之上,身著青色襦裙的一具溫軟身子正微微側蜷著,裙擺下一對兒秀足裹著白襪,像是趴在窩裡的小兔子露出的兩隻雪白後爪一樣。
“……”
敢情這家夥每天就像這樣睡在這兒?
秦琅表情有些無語,心裡卻是既暖又疼。
因為看過那厚厚一疊的畫卷,他就大概已經猜到為什麼這個笨蛋郡主放著好好的閨房不睡,非要每天窩在書房裡了…
秦琅躡手躡腳走過去,不敢吵醒熟睡的美人,然後小心地在美人枕邊坐下,看著她腦後素雅的婦人髻因為缺乏打理顯得略有些淩亂,忍不住伸手,稍微輕拂了一下。
“唔…秦…”
“……”
她在夢裡顰起了好看的眉,一隻玉手竟然還胡亂抓弄起來,秦琅再次下意識地伸手,把她那冰涼的幾根手指頭捏在了掌心裡。
來京城的路上就在下雨,這會兒外麵亦然是陰雨綿綿,這書房本來也不怎麼擋風,可她還傻乎乎地要在這兒睡。
即使身上搭著一條挺厚實的小毯子,可這做起夢來一不安分,這手不就還是被凍著了?
“…琅…”
她的夢囈再次響起,秦琅低頭,看著她那張跟女帝一模一樣的俏臉兒,卻也不知為何,哪怕不需要她睜眼,也始終能感受到那種獨屬於姐姐蘇銀瓶,而並非妹妹蘇鈺盤的氣息。
……
秦琅就這樣輕輕捏著她的手指頭,自己也微微靠在扶手上,準備就這樣先默默陪她睡醒再說。
“咦?”
不過,在閉眼養神之前,秦琅還發現軟榻前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筆筒?怎麼放這兒啊?”
一隻玉質的筆筒居然放在地上,裡麵還扔著四五支毛筆。
秦琅隨手撿起一支看了看,是很柔軟的羊毫,說嶄新吧,的確沒有墨跡。
可用手指搓了搓筆尖,上麵又濕噠噠,黏糊糊的,也不知道什麼東西,蘸的飽飽的,從筆筒裡拿出來的時候,好像還拉起一條長長的水絲。
嘶…
這是漿糊?
可好像沒漿糊那麼濃啊…
而且氣味…
秦琅問了問,毛筆上有一種說不上的腥甜,但跟血的味道又不一樣,關鍵是帶有很濃的蘇銀瓶獨有的體香,總來的說還挺好聞的。
秦琅實在不知道這些筆放在榻前是乾嘛的,總之老實放回原處,開始了入定。
……
直至第二天,一夜風雨過後,豔陽高照。
“哈——唔…”
青璃郡主蘇銀瓶照常在一個有些淒美的夢裡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及眼角淡淡的濕痕,然後整個人猛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抓起身邊的墜梨刀就是一個翻身。
然而,等她看清坐在自己身邊那個麵帶微笑,仿佛從自己夢裡走出來的臉龐的時候,她手裡的墜梨刀直接“哐當”一聲滑落了下去。
“早。”
秦琅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睫毛逐漸顫的越來越厲害的美婦人,緩緩抬手抱了個拳:
“蘇女俠,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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