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天前。
清禾城城隍廟旁,有個兩丈寬度的深坑,自從上次官府選拔完青壯後,這個坑洞便隨之出現。
深坑深不見底,每當百姓路過此處,都會投去豔羨又忌憚的目光。
豔羨是一直都有的。
因為能下到這深坑的,皆是通過了之前官府選拔的人,聽坑裡采購日常物資的小夥子說,一個月俸祿比告示上通知的還高。
忌憚卻是最近才產生的。
因為采購小夥還說下邊是個溶洞,每天陰冷的很,一般人根本受不了,百姓這也懂了為啥童男了,陽氣重嘛。
當然如果光是環境惡劣的話,並不會讓人們產生忌憚,大家都是平頭老百姓,啥苦沒吃過。
真正讓人們感到忌憚情緒的,是時不時就會深坑中送上來的屍體。
這才一個月時間,居然已經抬上三具屍體,工作的死亡率著實有些高了。
哦不對,不是三具,是四具,這會又送上來一具。
“往後退點,不得喧嘩!”
深坑前,官兵們排成一排,將看熱鬨的百姓趕得老遠,卻並未直接驅散。
清禾城的百姓們踮著腳,將脖子伸得老長,從士兵的肩縫處眺望坑洞方向。
那裡有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屍體前圍著幾人,有身著官袍之人,有死者的家屬。
像是死者父母的夫婦,此時正和官員激烈爭吵著什麼。
還有一位腿部殘疾的老人趴在屍體上,哭得泣不成聲,一聲聲“我的孫兒啊”響徹四周,讓圍觀者都跟著發出歎息。
“唉,陳老頭最近時日一直在誇他孫子,聽說連親家都找好了,就等孩子領了俸祿出來成家立業,卻沒想到生出這等變故。”
“下麵啥工作啊,這麼危險,我剛才瞥到點屍體模樣,肉都快爛完了,惡心得我現在都沒緩過來。”
“你彆說了!我早飯還未食呢,彆搞得沒胃口。”
“吃啥吃,走去竹林釣魚嘍。”
兩位老者從死人聊到釣魚,想起今日的閒暇時光,露出一抹笑容。
即便正在哭泣的陳老頭,亦是竹林湖畔的一員。
感同身受四個字,卻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也是這時,有道中氣渾厚的聲音響起,尾音拖得極長:“王知府到——”
街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剛才喊聲便是駕車士兵喊出的。
清禾城府的知府大人王聽祿,身著一襲朱紅官袍,都不等馬車停穩,就快步跳下。
他臉上神色沉重,與百姓點頭致意後,腳步匆匆來到深坑前。
“知府大人。”
之前與死者家屬爭吵的官員趕忙行禮。
王聽祿卻是先於死者父母抱拳:“深坑內的建設,是朝廷下旨要求修建的,本官奉命行事,卻沒想到居然這般危險,對於孩子的死亡,王某深表遺憾。”
知府大人的善解人意,讓死者父母仿若找到主心骨,年輕的夫婦直接跪倒在地:“知府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我王聽祿當這知府,自然便要為民做主,兩位有何委屈,儘管道來。”
“我家孩子為官府打工而亡,這個官員卻讓我們將孩子帶回,這算哪門子事啊。”
漢子跪在地,仰頭又說,“小民要求不高,有個安葬費即可。”
“所言當真?”
王聽祿扭頭,怒視官員。
官員被他一盯,雙腿一軟也跟著跪地:“啟稟知府大人,關於如何賠償,我之前有過申請,但是一直沒回...”
他回應二字還未說完,王聽祿便一腳踢去,怒罵:“廢物東西,百姓的事就是最大的事,你不知道直接來我府邸找我?”
罵完根本不等官員解釋,他就向士兵喊道:“將這身居其職不知其政的家夥押入大牢!”
“是!”有士兵跑來,夾著官員就向遠處拖去。
官員已經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嘴巴顫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王聽祿這才看向跪地的夫婦,臉上神色也跟著變得和煦:“這事我親自做主,賠償你們五十兩黃金如何?”
“啊?!”夫婦震驚之後,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將頭磕得“砰砰”作響,高呼“青天大老爺”。
王聽祿將夫婦扶起,隨後來到陳老身邊蹲下:“這位老丈還有何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