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營火劈啪作響。
黑熊與張飛坐在營火前端酒淺飲,聊的都是破匈奴、殺鮮卑之事,一個是張飛好奇向往的,一個是黑熊得意之事。不多時就將帶來的一壇酒喝了大半,酒酣之際,黑熊感慨說:“其實比之匈奴、鮮卑、烏桓,我所慮者,乃東夷各部。”
“東夷?”
張飛抬手扣扣腮幫子,疑惑說:“末將也知東夷果勁,隻是深居群山之中,以捕獵為生,不與世通,能算什麼大患?”
“翼德將軍看到的隻是表麵。”
黑熊想了想,就說:“就拿孩童來說,漢地若無戰亂,近來百年雖然四時不正,偶有疫疾殘害數郡。但農耕之家生育孩童,百畝之地足以養活夫婦二人與四五個孩童。雖然有夭折,但夫婦生育,家有餘糧,就能養活新口。”
“而東夷地產貧瘠,據我所知,其冬日大雪封山,便是前後六月!寒冬大雪之中男女丁壯狩獵、伐木、生育,可見其男女堅韌;還有孩童,生育本就艱難,夭折更多,這活下來的孩童必然根骨強健,成年後也是吃苦耐勞之輩。”
黑熊說著端起酒碗飲一口,繼續說:“其骨血、民風如此,如今分屬數國,亦有十餘萬戶之眾。若再得我鐵器冶煉、鍛造之術,未來裝備鐵鎧,這樣萬餘丁壯侵犯中國,如何抵禦?”
張飛也清楚東夷生存地界的惡劣氣候,對東夷來說,弓是生命的一部分。
能在群山深林之中狩獵而生,用的必然是強弓,射的除了麋鹿之類,也有虎豹熊羆這類猛獸。
鐵器技術外流這種事情,在張飛眼中看來也是一種必然的事情。
戰爭會導致災民向外擴散,可能就變成了雜胡,也會變成東夷。
災民把技術帶過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不是當代嚴防死守就能控製的。
特彆是商人逐利,為了低成本給東夷賣鐵器,在東夷地界建造工坊也就成了一種必然。
技術外擴難以改變,而東夷根骨民風更是難以改變,這是對方生存的根本。
改了,會導致族群滅亡。
如果未來東夷成為國朝大患,那麼勢必就是東夷掌握鐵器,以重裝強弓擾動燕趙之地。
見張飛陷入沉思,黑熊繼續說:“最初是匈奴強勁,隨後是鮮卑為害,如今若是無我,鮮卑蹕嗾厝皇俏諢缸齟蟆N諢鋼螅φ哂Ω貿鱟遠摹U獾惹釕蕉袼洌涿裼胩斕卣舫鯰⑿郟艸瓢砸皇薄!?
“再者,我在關中所施政略惠及萬民,唯獨不利豪桀。來年我若大軍東出,以我對豪桀的了解,他們會裹挾鄉黨、部曲出塞,或出塞化胡,或遁入遼東。公孫度、公孫康父子在我看來已然養虎為患,待燕趙豪桀率十餘萬戶入遼東,技術、圖冊流落東夷各國,其國必盛!”
黑熊抓著酒壇給張飛斟酒,張飛趕緊雙手托舉酒碗,怔怔說:“大司馬目光長遠,非末將所能知。今日能聽大司馬這番言語,末將知道該怎麼做了。兄長那裡自有末將去勸,隻求此戰重創燕趙豪桀,使之無力裹挾民眾出逃。”
“這也是我此番來幽州與玄德公會麵的用意之一,另一個用意是荊州用兵在即,我希望玄德公能羈縻燕趙之地。不曾想二州豪桀對我惡意滿滿,打亂了我的計劃。”
黑熊說著端起酒碗示意:“否則我調三萬騎而來,豈會如此狼狽?”
“是極。”
張飛那點疑慮、介懷之事也消散了,真想打,何必隻帶這麼點人?
從後續關中調兵的效率上來看,顯然塞外各部都是倉促動員,否則早幾日就到了。
簡雍是雲中郡守,自然能為劉備提供塞外的軍事情報。
越是大部隊,越是要依靠成熟的道路。
所以張飛相信黑熊的話,真要打,九月時調三萬大軍從雲中入代郡、漁陽,後續援軍加上一路上的整編收納,足以橫掃燕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