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禦醫司出來,子梁便向子齊辭彆了,因為子齊住處就在附近,從側門而出最近,但他必須從正門出,因為有人在等他。
果然,雲姑娘正在宮門外等候,見他來了,並不相迎,端正的站在原地,但麵容不再冷豔,多了份柔情。
子梁快走了幾步,走到她身旁,先行了禮。
“雲姑娘是為禦醫司之事而在此等候的吧?”
“正是,”如畫微微一笑,“大人果然慧識過人,那如畫就不多言了,再次謝過大人。”
“雲姑娘處事老練,以儆效尤,在下實在佩服。”子梁默默觀察著她的神色,“隻是,既然姑娘都知道是誰做的手腳,何必再來為他求情?殺一儆百,豈不更好?”
如畫看了他一會兒,莞爾一笑道“大人若想知道事情原委,不如換個地方,此地過於嘈雜。”
子梁應聲“願聞其詳。”
一路相隨,找了一處茶館,兩人相對而坐,開始細談。
“東都國以經營藥材為業的家族多如繁星,雲家靠自然地理優勢在眾家中脫穎而出,雲家無論是家府還是藥田都在臨川邑,臨川邑山水相間,草木繁盛,土地豐沃,是種植藥草的好地方。但近幾年,風頭正盛的當數林家藥鋪,林家沒有藥田,靠各地托運,聚集各路最好的藥材,可以說不失為競爭的一種辦法,自然而然,雲家成了林家的最大對手。這些年,王君十分信任雲家,並未舉辦競標而直接將禦用藥材供應權交給了我們,林家不服,曾找各路關係想重開競標,都無果而終。禦醫司的李掌司與林家暗地交好,此事定是他為。”
“林家也算背運,王君的作風一向讓人捉摸不透,這競標賽恐怕難開。”子梁笑言道。
“的確。所以,大人隻需向王君提及即可,無需真去查證。”如畫為他添滿茶杯。
“若是一般人,定會咬住對手一處錯嚴懲不貸,而雲姑娘心係他人,為對手留生,著實令人敬佩!”說完,子梁以茶代酒,一乾而儘。
如畫嫣然一笑“大人過獎了。”
子梁看著她,笑靨如花,純美又不失威嚴,令人心之所向又戛然止步。
又閒聊了幾句,暮色漸濃,兩人便起身分彆。
“我”子梁考慮再三,終於說道,“我是衡王府二公子宗子梁,姑娘日後直喚姓名便是。”
“原來是二公子。”
如畫終於想起在哪兒見過他,就是那一張張絹畫上。
因為子梁是少年將軍,一時名聲大噪,引得各種絹畫掛飾上都有他的身影。
“不過,明日我就要回臨川邑了,若無重要的事,也不會再進王城,日後怕是見不到了。”如畫話語惋惜。
“有緣自會相見,姑娘不必傷感。”子梁安慰道,心裡升起莫名的憂傷。
如畫大方地笑應著,轉身離開了。
她每一步都走得乾脆,衣袖輕微擺動像飄在人間的雲,白色的裙衫映著晚霞,她仿佛走進暮色中,消失在路的儘頭。
仿佛做夢一般,但他知道這不是夢。
夢不留痕,她走過的地方,有痕。
茶館二樓上,北冥熠將一切儘收眼底,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默默轉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少主,雖然宗子梁以前戰功赫赫,擊退過西漠,但他現在不過是一個不被重用的庶子,無權無勢,構不成威脅了,為何浪費時間盯著他?”羅隕問道。
“正因為他是庶子,被人遺忘,才具備更大的威力。”北冥熠抿了一口茶,幽幽說道。
“七夕之夜是王城內戒備最鬆的一夜,我們得趁此機會將可用之人、可用之地都探查完,到時候好於伍六將軍接頭。”他轉頭向羅隕吩咐道。
“這糖葫蘆都壞了吧,怎麼還不扔掉,我見你帶了快兩個月了。”他看到了羅隕身側彆著的兩根糖葫蘆,露出少見的溫和的笑容。
“這是裴姑娘給的,但我隻吃少主給的東西,本想再見她時還給她,但最近一直都沒見到她。”羅隕解釋道,臉色全是無奈與委屈。
“阿隕……”
北冥熠指著他,想說幾句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笑著說“扔了吧,下次見時,我替你買來還她。”
“我這樣想過,但我不想跟她扯上太多關係,最好是物歸原主。”羅隕單純地說道。
“有些關係,哪是不想扯上就扯不上的。”北冥熠釋然一笑,將杯中的茶喝淨。
“果然,東都國的茶是最好的。”話中蘊著蠢蠢欲動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