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酒館裡尋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還不等亞瑟發問,維多克便開口道:“你是想找我問問塔列朗大使的事情吧?”
亞瑟倒也不瞞著:“我手底下有個類似保安部的部門,但是那機構是個臨時的。我要是想把它轉正,總得乾出點成績。畢竟我們這兒和法國不一樣,想成立新機構必須得到議會和內閣同意,我手上必須掏出點硬東西。”
維多克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搭著椅背,完全不顧淑女禮儀的吐出煙圈:“東西我這裡是有的,但是硬不硬我就不知道了。塔列朗大使可是個老狐狸,巴黎給他傳了什麼話、下了什麼命令,他一個字兒都不會往外提,我們這些下麵乾活的基本讀不透他的心。”
如果是換作沒有得知波蘭出問題之前的時候,亞瑟肯定對維多克這個回答不滿意。
但現在有了其他情報托底,他隻要從維多克手上弄到點象征性的玩意兒就行了。
畢竟有時候要獲得上頭的認可,也不一定非得做事情,最重要的還是讓上頭知道你在做事情。
換句話說,你得弄到點你真的在做事的證明。
亞瑟道:“法國大使館的文件,不管是有用的還是沒用的,你能給我弄幾份出來嗎?”
亞瑟如此開誠布公,維多克也十分爽快的回應:“真的文件我不會去弄,風險太大。如果哪天被人發現,那我就不止是在巴黎混不下去的問題了。恐怕等到那一天,我還得跑到倫敦來求你像是收留仲馬先生那樣收留我。”
亞瑟隻是笑道:“可以啊!維多克先生,蘇格蘭場對於您這樣的人才非常歡迎。我知道在巴黎,不少人都攻擊您的成分有問題,他們說一個罪犯是不能領導警察的。但是在不列顛,倫敦市民向來不在意什麼犯罪前科,他們反而喜歡把入獄的經曆當成談資在酒館吹噓。”
亞瑟說者無心,維多克聽者有意,他半開玩笑道:“黑斯廷斯先生,您這話我可記住了。不過您就不擔心我過來以後會搶您的飯碗嗎?您可能不知道,我當初在大巴黎警察廳被排擠就是這個原因。說起我離職的起因,其實還挺荒誕的。您想聽聽嗎?”
亞瑟伸手招呼來夥計為維多克點了杯杜鬆子酒:“當然,今晚還很長呢,我有的是時間。”
維多克抽了口煙:“當時我們的廳長太太在外出的時候丟了一件鬥篷,廳長於是特意把我找過去追查鬥篷的下落。當時我想,乾他媽的,老子來這兒乾是為了查案子的,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你也打發我去?但是沒辦法,這畢竟是廳長的命令,所以我就派手下人稍微查了查。
但是在偌大的巴黎找一件鬥篷確實是太費勁了,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沒過多久,廳裡就開始傳流言,說廳長因為這件事有些懷疑我的忠心。又過了幾天,鬥篷就他媽像是插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我的直屬上司、也是一直看我不順眼的迪普萊西處長手裡。
剛剛找到鬥篷,他就把我叫到辦公室,當著我的麵抖給我看,還質問我保安部都是乾什麼吃的,為什麼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我當時沒把他放在心上,我覺得他不過就是個靠舔女人屁股上位的小白臉而已,而我則是為廳裡查獲無數罪犯的英雄,他能把我怎麼樣?”
說到這裡,維多克忽然一個勁兒的嘬著煙,也不說話了。
亞瑟笑著問道:“結果事實證明,當小白臉還是比查罪犯管用的?”
“是啊!”維多克瞪眼罵道:“事實證明,在床上乾活的,是比我們這種蹲街頭的傻逼強點!真是他媽操蛋的法蘭西!你就算跑斷了腿,辦一萬個案子,也不如人家脫個褲子、拍兩句馬屁份量重。”
維多克說到這兒,忽然猛嘬一口煙,抬眼問道:“你們那兒有這種事兒嗎?”
亞瑟喝了口茶:“這種事哪兒都有,隻不過看程度輕重而已。我們這裡還有位先生,馬上就要靠著自己的太太拿下一個年收入千鎊的法官位置呢。”
維多克聽到這話,隻是哼了一聲:“那看來你們這兒也不怎麼樣嘛。”
亞瑟搖頭道:“更不幸的是,我還不太喜歡那位即將上任的法官先生,我還在一直盤算著怎麼搞掉他比較合適呢。”
“這個簡單。”維多克灌了口酒:“你的外貌條件還不錯,聽我句勸,你去扒一扒大人物夫人的裙子,一準兒能幫你搞定,畢竟迪普萊西就是這麼上位的。”
亞瑟本來還以為對方是和他說正經的,結果維多克一句話下來,差點把他嗆死。
“您是認真的?”
“當然了!年輕人,你不要不好意思。這年頭,臉皮厚點才能吃飽飯。”
維多克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胸衣鬆緊帶:“你看看,我為了討口飯吃,女裝都穿上了。不過女裝雖然穿在身,心卻依然是男兒心。你千萬彆對我有點什麼想法啊,我今天真是讓你那位朋友搞怕了。”
說到這裡,維多克又開口道:“不過你如果不願意走捷徑,其實也有其他法子,不過這可能就要麻煩點了。”
本來亞瑟提出這個話題隻是圖個樂,拉近一下雙方的關係,但維多克居然真的打算給他提建議,這可就出乎亞瑟的預料了。
不過對方願意提,亞瑟當然也願意聽:“您請講,如果您的方法具有可行性,今晚的事情,我也可以考慮不追究了。”
維多克開口道:“也不算是什麼方法,但對付這種事情,總歸是有一個大體方針的。年輕人,你乾這行時間還不長,所以你可能不明白一個道理。
你能不能把工作做好,不是每一個上司都關心,但如果你能替他們解決好私人問題,那麼肯定能得到他們器重的。
公家的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的,他們向來分的很清楚。想想我的經曆,那個該死的鬥篷,我就是你的教訓。”
亞瑟聽到這裡,漸漸有些回過味來了。
他琢磨了一下諾頓夫婦與墨爾本子爵那複雜而又撲朔迷離的神奇關係,忽然感覺自己貌似可以在這裡麵攪和兩句。
維多克看到他沉默不語,也明白這年輕人估計是開竅了。
他借著酒勁和亞瑟拉扯道:“私人方麵的事情,咱們就談到這裡吧。你剛剛說的盜取大使館文件,事關重大,風險極高,所以恕我不能從命。但如果隻是給你提供點東西,讓你方便向上麵邀功,我非常樂意助你一臂之力。畢竟你也知道的,我曾經因為偽造官方文件反複入獄,在這方麵我可是內行。”
亞瑟聽到這話,微微點頭道:“有總比沒有好,但是如果要偽造文件,我希望裡麵的內容儘量能夠模棱兩可一些,要不然後續如果外交部因為這些文件弄出了什麼戰略誤判,進而惹出了什麼亂子,我可是得跟著倒黴的。”
“這點你放心,我在這行當年也是混的風生水起,該怎麼乾我心裡有數。”
維多克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不過,黑斯廷斯先生,雖然我這麼說有點厚臉皮,但我今晚既挨了揍又出了血,就算您不讓我帶回仲馬先生,最起碼也得讓我能拿點東西給上麵交差吧?我還得指望著能在這次倫敦會議裡拿出點實績,好幫我回到保安部負責人的位置上呢。”
亞瑟聽到這兒,也明白維多克的意思,他放下茶杯道:“我也不希望您這樣的優秀人才被埋沒在巴黎的街頭,因為說不準往後我們還會有談生意的機會呢。但就像是您說的那樣,給您掏點真東西的話,風險實在太高。
所以我去給您弄份無關緊要的文件,再給您寫點無關大局的、真假參半的內部消息,您仿照著那個格式做一份能以假亂真的文件交上去,您看如何呢?”
維多克聽到這話,隻是咧起了嘴,他站起身握住了亞瑟的手:“黑斯廷斯先生,想不到您居然是一位這麼好說話的人,早知道您做人這麼痛快,我也沒必要和您打一場了。”
亞瑟也笑著握住了他的手,不無警告意味的開口道:“如果不打這一場,您怎麼會發覺我比較好說話呢?咱們合作愉快,維多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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